前面说了,这些年,马浜的干爹一直在背后指点着他,才使得马浜的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从胜利走向胜利。
马浜的干爹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早年间是市房管局搞工程设计和预算的工程师,后来被打成右派开除了公职。干爹便在家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理发馆维持全家的生计,说是全家实际上就是干爹一个人。干爹这辈子无儿无女,老伴儿在文革期间又自杀了。
那还是马浜小的时候,一天半夜马浜打了一场昏天黑地的群架以后,身上多处负伤,简直像个血人一样跌跌撞撞一瘸一拐闯进了这个右派的小理发馆,没想到老右派非但没嫌弃他,反而像抗日战争年代老百姓掩护八路军那样把马浜藏了起来,使马浜躲过了致命的一劫。老右派膝下没有儿女,马浜养好伤以后趴地下冲老右派磕了仨响头,从此就认了老右派干爹。
虽然老右派非常疼爱马浜这个干儿子,但老右派脾气很是古怪,从不让马浜叫他干爹,马浜一叫干爹他就急眼,老右派对马浜从没有过笑脸,老是冷冰冰的甚至横眉冷对,但一物降一物,渣子降豆腐,马浜这么不是东西的人还就是喜欢他这个古怪的干爹。马浜生意路上的几步高棋都是在干爹的指引下走出来的。
老右派是个怪人,一个非常稀奇古怪的人,最讲究自食其力,以前马浜给他送钱送物,从没拿正眼瞧过。即便是马浜后来搞房地产大发了以后,送了干爹一套别墅,干爹也毫不不动心,仍然一个人住在他原来的两间小屋里,一心一意给人剃头刮脸,下象棋,听戏匣子。马浜怎么劝,干爹也无动于衷。现在那套别墅还空着。一次马浜为了报答干爹,还从乡下给干爹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当保姆,目的是为给干爹找个老伴儿,结果马浜领着那个乡下女人刚一进屋就被干爹轰了出来。
碰了几次钉子马浜终于明白了,干爹这辈子只能是这样了,改不了了。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干爹自以为幸福的生活。
不管马浜多忙,每月都雷打不动地到干爹那间小理发馆去探望干爹一次,马浜一去干爹就把他按到椅子上,给他剃头刮脸,掏耳朵、松筋骨。这个过程起码需要两个多小时,说来也怪,在这两个多小时里,即便是干爹一句话不说,马浜也觉着浑身上下像充了电一样,精神为之一震,接下来,许多生意上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如今干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不愁吃不愁穿,可他老人家还是一步也舍不得离开那间小小的理发馆。
干爹是马浜生意场上遇到的第一个贵人,马浜刚开始推着小推车盖房子的时候,干爹还没怎么管过马浜生意上的事儿,不闻不问。有时候马浜实在混不下去了,就跑干爹那儿混顿饭吃,干爹,就知道马浜又混不下去了,就给马浜炖一大锅红烧肉,烙几张白面大饼。在干爹眼里红烧肉和白面烙饼是普天之下最好吃最有营养的饭食了,马浜狼吞虎咽吸吸溜溜把肚子撑的圆圆的就要走,临走时,干爹就不言不语地扔不给他一大把钢蹦毛票,还是一句话不说。马浜知道那都是干爹一个脑袋一个脑袋剃出来的零钱。马浜含着眼泪出了干爹的门,摸着兜里的一把零钱暗暗发誓,今后自己挣了钱一定好好孝敬干爹。
等马浜的业务渐渐有所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马浜成立了顺风公司,干爹才开始给马浜出谋划策。马浜的顺风公司承揽的第一项大工程便是在干爹的具体指导下揽到手的。这项工程是扩建市政府门前的一个大广场,这是一项万人瞩目的工程,那些知名的建筑公司大老板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个个志在必得暗中使劲儿。马浜根本不敢报任何希望,要不是干爹坚持,马浜都不敢去参加招标。然而马浜却稀里糊涂中了标。马浜当时暗自庆幸老天爷帮了自己。正是这项工程,马浜才真正挖掘到了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桶金,在本城房地产界打响了第一炮,从此,人们才知道本城建筑行业里还有一个顺风,还有一个手眼通天的老板马浜。马浜的顺风公司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步入了不断发展壮大的轨道,终于发展成为今天家喻户晓的大公司。
从此以后,干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样哑口无言的样子,见了马浜就像哑巴一样默默无语,更不参与马浜的任何业务了。
多少年以后,马浜才知道那次能够成功揽下那项大工程,根本不是什么老天爷帮忙,而是干爹找了当时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掌握了各种标的,才使马浜成了最后的赢家。因为副市长曾是干爹的小徒弟。马浜曾就副市长之事多次问过干爹,可干爹不是笑而不答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及时转移了话题。
每每想起自己的第一桶金,马浜就感慨颇多,其中想的最多的还是干爹这个怪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