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央是被一群繁杂的声音给吵醒的,她胡乱的收拾好自己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了楼。
“怎么了?”苏未央看着客厅里的警察和管家在说着什么,好看的眉头便微微皱在一起。
管家扭过头,眼眸里满是呆愣。苏未央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打扮的光鲜靓丽的,这样一幅乱糟糟的样子,她险些没有认出来。
“请问你就是顾太太么?”一个瘦高的警察走到苏未央面前。
苏未央点点头:“我是。”
“我是警察。”警察说着,便掏出警察证给苏未央看:“是这样的,柏雪小姐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无效,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顾斯年顾先生起诉苏小姐蓄意谋杀!”
苏未央开始还能强装镇定,但一听到‘蓄意谋杀’这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都险些摔倒在地。管家连忙扶住苏未央:“顾太太,您慢些。”
“顾太太,还请您配合一下。”警察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未央。
苏未央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坐牢了?”
警察没有说话,算是沉默。苏未央自嘲的笑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呢,原来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亲手将她送入了监狱!
“我跟你们走。”苏未央心里明明是翻江倒海,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警察点点头,将手铐戴在了苏未央的手腕上。
出了屋,阳光正好,却刺的她眼睛生疼,她不禁眯了眯眼睛。
“未央,等等我!”
苏未央正要上警车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愣愣的扭过头,见是跑的气喘吁吁的韩川。警察识趣的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候。
“我来送送你。”韩川沉声说道。
苏未央看着韩川,不解的问道:“顾斯年怎么没来?”
韩川没有回答,她又想了想,自己喃喃道:“也是,我把她心爱的女人都害成那样了,他还不恨得想杀了我。”
“未央,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你再忍忍。”韩川的眼眸里全是坚定的神色。
苏未央恍惚的笑笑:“韩川,你要是真念在咱们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上的话,就想办法让他原谅我。我希望我出监狱的第一天,就能看到他来接我回家。”
说完,便决绝的转身上了警车。
警车缓缓开动,苏未央透着玻璃窗看着不断后退的街道和树木,陷入了沉思。苏未央进入监狱后,才发现她的屋子就是一间五平米的小房子。听监狱里的人说,这是顾斯年为她争取的最大的福利。
苏未央环顾着自己即将要待上两年的地方,狭小的空间,布置着淡色的窗帘,除了一张床,就是四面的墙壁了。
这就是对她的福利,她以前的屋子可是要比这大上千倍百倍啊!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他不管不顾,把她硬塞进来,还称之为福利,多么讽刺啊!
也许是她的骨子里就透着桀骜不驯,也许是她做到了心如止水,她除了吃饭再也没有走出过那一间屋子。
她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苏未央!”
苏未央的身体猛地一怔,扭过头却看到监管员倚在门口,对她淡淡的说了句:“有人探监,快出去见见吧!”
苏未央顿时傻眼了,她等了这么久,那个男人真的来看自己了么?
“别傻站着了,还不快去看看?”监管员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
苏未央点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飞快的跑出屋。等她到了探监室,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未央!”
韩川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苏未央眼眸里的光亮渐渐泯灭,但还是坐了下来,拿起了电话:“谢谢你来看我。”
“这说的什么话?我来看你,不是应该的么?”韩川语气里满是责怪,但眼里全是掩不住的温柔。
苏未央抿抿嘴唇,手覆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希望你能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所以即便是在恨我,还是应该看在孩子的份上来看看吧。”
此话一出,韩川顿时愣住了,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忍不住了。苏未央害怕从他嘴里听到其他的事情,便下意识的躲闪,喃喃道:“我累了,要进去休息了。”
说着,便挂了电话转身进了屋。苏未央慢慢的走着,眼眶渐渐有了泪意,却始终强忍着,她不能哭。
即便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坚持住,她要毫发无损的走出去!
从此之后,苏未央便待在那个小屋里,再没有出过屋了。
她每天都拿着一根小铁片,在墙壁上写着‘顾斯年’的名字。他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印在墙壁上,监管员警告过她很多次,让她不要乱刻乱画。
她都视若罔闻,每天刻着他的名字。
未央想啊,或许真有一天,她刻着刻着,那个男人就来了呢。
可能是她想顾斯年都想的发疯了吧,一天夜里,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却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未央!未央!”
她揉揉眼睛,睁开眼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揉着自己的头发,嘴角的笑容都是一如往昔的温和:“未央,最近过的好么?”
“顾斯年,你终于来看我了!”
苏未央受了那么多的苦,她都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唯独面对顾斯年这个男人,他一句浅浅的问候,都能将她伪装的坚强轻而易举的打碎。
未央抬起头,却看到顾斯年离自己越来越远。
未央急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追:“斯年,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做爸爸了!”
无论未央怎么哭,怎么喊,怎么哀求,他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苏未央从床上猛地怕了起来,推开门,跑了出去。
屋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伴着狂风敲打着未央的脸庞。她浑身湿透,淋得都跟个落汤鸡似的。
未央却不在乎这些,环顾四周,却发现空荡荡的空地上,除了一排排矮小整齐的监狱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顾斯年,顾斯年……”
未央嘴里喃喃自语,雨滴落到脸上生疼。
她看了看四周,算是清醒过来,自嘲的笑笑:“他怎么会来看你呢?未央啊未央,你还真的是痴心妄想呢!”
说着,嘴角便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微微叹了口气,便要转身回屋。脚下却猛地一滑,她整个人便蓦然摔倒在地,腹中的疼痛感顿时袭满全身,苏未央急了,下意识的去摸小腹,却见手心黏糊糊的,抬起来一看殷红一片,如一片诱人的花海。
雨滴冲刷着她衣裳上的血液,一股血腥味在她的鼻尖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她突然觉得眼前一抹黑,便没了意识,之后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
她躺在狭小的钢丝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监管员是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眼眸里全是怜惜,叹了口气安慰道:“你还年轻,往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苏未央沉默了,她还会有孩子么?
她这样一幅肮脏的躯壳,还会有人会要她,会愿意和她生孩子么?
“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监管员说着,眼眶都微微红润了。
苏未央听了这话,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微微一笑:“你别多想,我很好。只是,我现在不知道和你说什么,我能不能一个人静一静?”
“好,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来找我,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监管员点点头,说完就起身出了屋。
苏未央目送她离开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早已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道:“孩子,我本来想着让你长得慢一些,因为我想让你爸爸亲眼看到你出生的样子。我想着,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看星星,月亮。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妈妈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苏未央说着,嘴唇便晾出一抹干笑,就像枯树枝一般,毫无生气。
她看了眼窗外的阳光,便从床上费力的爬起来,光着脚丫走出屋,监管员愣住了,忙一把拉住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未央,你干嘛啊?”
“我,我想晒晒太阳,我有点冷。”苏未央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监管员点点头,便扶着她走了出去。两人坐在台阶上,监管员安慰道:“未央,你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一个亲手把你送进监狱的丈夫,还会和你有孩子么?”苏未央淡淡的笑了。
监管员愣住了,却接不上话来。苏未央垂下眼,自顾自的说道:“顾斯年讨厌我,从小到大就讨厌我。当初,我把饿的奄奄一息的他从街上捡回来,我对他好。我给他吃,给他穿,让他上学,将他培养成爸爸的心腹。但他一直不领情,他对我连笑都不笑一个。”
“结婚之后应该会好的吧?”监管员忍不住说道。
苏未央看了监管员一眼,苦涩的笑笑:“谁说不是呢?当初我执意要嫁给他的时候,我爸爸就告诫过我,他说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人是柏雪,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但是我不服输,我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且我不会成为顾斯年的负担,相反我可以让他拥有一切,我相信他会感激我的。会对我一辈子很好。”
“结果呢?他是恨毒了我,我想他大概也不愿意这个孩子出生吧,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在护这个孩子周全,他走了以后,投个好人家,一辈子无忧无虑。”苏未央自嘲的说道。
监管员不安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呢?”
“我想离开那个地方。”苏未央脸上出现一抹惧怕之意,轻声说道:“彻底从顾斯年的世界里消失。”
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着,晃眼间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苏未央整天都缩在小屋子里,每天对着墙壁发呆。她心里空落落的,却找不到什么事情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她的目光落到了墙壁上,深深浅浅的刻着‘顾斯年’的痕迹,她伸出手摸了摸,轻声说道:“斯年,对不起,我可能以后不会再这么爱着你了。”
说着,眼眸里的点点星光渐渐泯灭,垂眼笑笑:“苏未央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她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各自安好,或许是她们最好的结局。
她不怨,不恨,亦不怪。只是造化弄人,让她瞎了眼自以为是的以为顾斯年肯定会疯狂的爱着她。
窗外的阳光明亮不已,照在绿油油的树叶上,熠熠生辉。她伸出手掌,阳光便透过她的指尖漏了一下来,洒下一地的斑驳。
一只小鸟扑腾一声腾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苏未央正在发呆,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未央,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苏未央扭过头,愣愣的看着监管员。
监管员欣慰的说:“顾夫人派人来接你了,你可以出去了。”
苏未央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欣喜,顾夫人,顾斯年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是个很温和很慈爱的农村女人,但是对自己却视如己出。
只是她,为什么要接她出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