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政治,就像如果和部队搞军民共建联谊会,主持中就不能问“女演员漂亮吗”,因为部队是有军纪的,不能开这种玩笑。而在官场中,你说让领导下台,这不等同于“上访”么?不过,主持这么大型的节目,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个道理领导也是理解的。只是当事人绝对无法冷静,林菲一瞬间成了一尊雕像,真的想一头撞晕,她毕竟没有专业主持人那么深厚的定力,裙子万一真的掉下来那对女孩子来说简直是羞耻了,可现在说了这么犯大忌的话,无异于另外一种羞辱,她该怎么办?她真恨自己当时没有鼓起勇气推辞掉,也许就是自己内心想主持,想出风头,所以老天在惩罚她?这回出了丑,让副市级领导“下台”?她恐惧的想,自己的政治生涯可能就此完蛋了,谁会提拔一个让自己“下台”的职工?而且还成了一千多人的大笑饼,他的处长恐怕也要被其他人取笑了,怎么培养出这么一个呆瓜。她百感交集地看着各位领导走下台,眼睛里快急出了泪水。可是,她还站在台上,她还要请出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她感到脚跟有些摇晃,但是强迫自己嘴角上扬,慢慢抬起头,看着千余人饶有余兴地目光,举起话筒。
她面带无辜地说,“刚才大家笑了,我可是哭的心都有呢。”
这次大家又笑了,不仅因为林菲的坦白,也因为她的聪明,在这种情况下越想欲盖弥彰情况越不乐观,不如敞开了让大家笑个够。何况大型节目,一个新人来主持,大家都没见过,还在打听是哪个处室的,现在因为紧张说错话而已,除了笑笑谁又会真的往心里去?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这和掉裙子同样“羞耻”。
韩楚梅和旁边女同事笑的乱颤,这简直比花钱的喜剧电影都好看,他们人近中年,青春散尽,容颜渐逝,对年轻的小姑娘有一种几乎来自于本能的嫉妒,如果你只是年轻漂亮还好,她们最多讽刺你是个花瓶,并不会过多的针对你,可你年轻漂亮又有工作热情,最可怕的是你还有工作能力,这就不在她们的忍受范围了。
这种心理在韩楚梅身上体现得尤为过甚,她说林菲身上有她年轻的影子这话是真的,她从小县城考到这座城市的大学,又因为出色的文笔从其他单位选调这,那时候她在综合办做秘书,领导大会小会的材料都是她初稿,领导改动也小,渐渐地在单位有了小名气,虽然只是综合办的秘书,也会被高看一眼。可四年后,她被查出肾衰,住院,透析,在家休养几个月,肾衰这样的病是不能劳累的,她的工作也在休养的时候被分给了几个人。领导欣赏她的才华和努力,加上写材料确实要经常加班,开会时公开表示她是因公累病的,在领导退休之前提拔她为副处长,这已经是罕见的待遇了,因为在机关职级是很讲究的,正科级应该提一个是副调研员,只是个虚职,享受待遇但是没有实权,从正科级直接提拔成副处长,别人还要熬三年,可她直接享受了待遇还有实权,是处室内的班子成员。还调到了工作相对单一的外宣部门。这称得上是一份殊荣,在单位广为流传,这份殊荣好比先帝的尚方宝剑,以至于来了新领导也听说了她的“事迹”,对她也多分关照,她也因此获得力量,与病魔抗争,逢人便讲述病得如何凄惨,但她勇敢面对,同事也同情她、敬佩她,同时也处处让着她,谁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工作从来不用她多劳,评先进先推选她,话语接触说得重了,她也会解释最近身体又严重了她太焦虑。可是,花无百日红,领导们换了一届又一届,她逢人便讲的病情大家也变得习以为常,加之她的身体确实不能像以前那样加班熬夜,还总是休假,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慢慢的,以前不如她的人都提拔成了正处,她的仕途一片黯然。也许其他女人会觉得自己当个副处,清闲到老也不错,可韩楚梅能从小县城一步步大城市、大机关,她无法安于现状,也觉得一身才华不甘心屈居人后,但是老话是对的,健康的身体是1,没有1后面再多0也没用。这种求而不成的心态伴随着长期疾病的侵袭,使她心理慢慢扭曲。林菲来了,那么年轻,那么聪明,和她一样有文笔,更可气的是,林菲比她漂亮。她从第一天就嫉妒她,每次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每次处长对她写的材料那么认可,每次男同事多看她几眼,她就嫉妒,可她又要表面装作一个既可怜又可敬的大姐姐,有时候她会因此抓心挠肝。
韩楚梅在台下眯缝起眼睛,看来徐靓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竟然就这么功亏一篑,不过让领导下台也够她林菲喝一壶,她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本事指鹿为马么?
“可是大家想想,这个上的了台面说的是正大光明,好比以前高堂悬挂的警示大匾,那么下的了台面也并不是贬义词,是说为官躬身为民,抛开架子,务实做事,我们能有这样德才兼备的好领导是我们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大家说是不是?”林菲终于开了口。
虽然这番圆场还是有点牵强,可是最后却变相赞扬了他们拥有光明正大、躬身为民的好领导,台下哪有人不鼓掌的?
一场节目在跌宕起伏中结束,但是大家都看出了林菲是个很有灵气的聪明姑娘,后来碰到了人事处处长,他竖起大拇指说,“才女,名副其实。”
他们处长也表扬了她,说她给处里增光了,都说他培养的好。
第二天徐靓把礼服拿来让林菲去还,韩楚梅一看徐靓便又夸起了昨天的活动。
“徐,昨天太成功了,你们配合的太好了,尤其你穿宝蓝色多漂亮。”
徐靓听完高兴地扬了扬头。
韩楚梅接着说,“林菲那套银色礼服也漂亮,在台下看,星光熠熠的,你俩站在一起,就看那套银色的闪闪发光,看来金色还是不如银色亮眼,尤其是衬托林菲的身材,男同事还偷偷说你性感呢,还有才,哎呀,你们主持的太好了。”
韩楚梅不仅快林菲捧到了天上,还抛出了男同事的评价,徐靓越听越不高兴,话也没说就走了。这些话私下里夸夸没什么,可是在对方搭档的面前夸,就等于“捧杀”。于是,林菲什么也没做,就成功地换得了她搭档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白眼。
“菲菲别理她,嫉妒你的你就让她嫉妒去,越嫉妒说明咱们越优秀。”
林菲也没太往心里去,她觉得徐靓只是有些跋扈,人也没什么心机。倒是地上两大包衣服让她自己去还她有些犯愁,她填了一张请车单找韩楚梅签字,然后准备去综合办请车。
“这可怎么办?快过年了,各处用车都紧张,我要是给你签了这不是等于为难人家综合办吗?”韩楚梅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个时候徐明远刚来不久,也是想表现得热心一点,就说他开自己车去送一趟也行。
林菲一喜,刚要感谢他,却被韩楚梅拦下了。
“小徐一会儿还有事儿呢,再说谁借的谁去还,万一有事情能说清楚,正好你问问她们那个挂钩是怎么回事。”
林菲一听,自己没和她说过挂钩的事呀,看着韩楚梅有些发愣。
韩楚梅看出林菲的神情赶紧解释,“别发愣了,长眼睛的都看见你裙子往下掉了,不过你也别在意,你这一掉也是坏事变好事更让人印象深刻了,这下都记住你了。坐出租去把礼服还了吧,票子给你报。”
林菲心里也诧异,什么是坏事变好事?这安慰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徐明远帮她把两包礼服拎到楼下街边就上了楼,冬天本来就不好叫车,又是年关,出门购物的人也多,林菲在寒风中哆嗦嗦嗦站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一辆合乘的出租车。
还礼服的时候林菲理所当然地质问了挂钩怎么会就这样掉了,礼服店也觉得不可思议,拿过来仔细检查。
“女士,我们常年出租礼服,长短肥瘦经常改,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女人,谁不知道礼服出了问题就等于出丑,我们都缝的很结实了。”说着店员拿着礼服挂钩的地方又好好看了看。
疑惑地说:“这线断开成这样,您看看,不可能是没缝紧,倒像是被划开的。”
“被划开的?不可能!”林菲拿过礼服也跟着仔细的查看。这又不是电视里的宫斗戏,难道有人做手脚?最后她断定,不会的!她和谁也没有深仇大恨,谁会希望拿女孩子的尊严下毒手,即便是徐靓心里不快,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没有再追究下去。
林菲因为主持了一次活动在单位名声大噪,大家都记得了这个反应机敏的“新人”,出丑的事倒是很快被大家淡忘了,林菲自己也不再耿耿于怀。
这都是前尘往事了,现在的韩楚梅依然让林菲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