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结束了
作者:卓玛老了 时间:2020-10-04 15:07 字数:3883 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卓按开广播,正是午夜节目,伴随着静静的钢琴背景音,主持人讲着触动人心的爱情故事。

  “长长地雨线拖着不舍溅落地上,婉心站立窗边,想着早已远去的初恋情人,碎碎地念起不知出处的一段话‘感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我们有过的美好回忆,让泪水染得模糊不清了。偶尔想起,记忆犹新,就像当初,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

  回忆在黑暗的前方投影下大大屏幕,她躺在他的腿上,两个人悠闲地看着电视,她是时而抬眼看看安卓浓密纤长的睫毛,最后忍不住用指尖去触碰,他打着牙假装去咬她的手指,两个人嘻嘻笑笑的抱在一起......

  她确信,他们是相爱的,在不需面对生活残酷的年岁里。

  广播里的音乐换成了女声的哼鸣,故事里的女主人公选择把自己永远留在悲伤的深海里。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哼鸣在林菲的耳朵里绵延,裹在衣服里的身体微微的哆嗦着。

  安卓好似不耐烦地把广播关掉,换成了DJ嗨曲碟片。林菲任由着,那一声吼使她说不出什么话来。

  礼花在夜空绽开,她意识到到成都了,没看时间,但她想应该是零时。都市的人们正在迎接新的一年,这一年因为从2013迈进2014而有了特殊的意义。恋人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白头谐老,然后又有多少人从今天这个“当初”变成了以后的空欢喜。

  安卓突然把车子停在路边。

  “到成都市区了,送到这仁至义尽,如果你不想要什么解释,我要回去了,婷婷还在等我。”安卓口气轻松,好像再送一个极其普通的朋友。

  林菲理所当然不可能接受他这样的态度,这是什么?一场骗局吗?骗她什么?他对她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哪还有一点新鲜感,还需要骗吗?不,不,她的脑子虽然还在嗡嗡作响,但是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不是什么骗局,这是一场报复!

  林菲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卓。

  “一切是你策划好的?”

  安卓冷笑了,“我可没有那么神机妙算,只是你旅游的时候我们机场的偶偶,你的形单影只,让我知道你也尝到了孤独的滋味,拿着我们以前的感情给你点慰藉不好么?”

  林菲彻底震怒了,两年来她一直在等安卓的消息,一直期待安卓能够在失去她,失去家以后,置于死地而后生。她一直是想念他的,然而老天给了她们最美丽的重逢,却被安卓策划成了一场报复,她发出了一种死也不会瞑目的咆哮。

  “安卓,你就这么卑鄙吗?从前你逃避责任,逃避现实,连工作都不去做,家都养不起,孩子都让我打掉,现在你知道生活不易,你知道用劳动营生了,你却变得这么无耻!”

  安卓长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一贯温和地转向林菲,眼神决绝冷酷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害怕你发脾气吗?呵呵,现在看着你这样,我只觉得你真丑,是孤独让你变丑的吗?”

  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人竟然这样恶毒地羞辱她,林菲悲愤难当,上去扇了安卓一个嘴巴。

  安卓没有动,依然温和微笑着,那笑容是那样扭曲和诡异。

  “你不该怨恨我,是你抛弃了我,什么叫‘置于死地而后生’,啊?我父母离婚了,然后爸爸在我大一就车祸死了,我的生活还不够绝望吗?还需要你来补刀,需要你来把我置于死地吗?我是没有出去工作,我玩游戏一样可以赚钱,我是养活不了你,可我也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啊,林菲,是你太自私。”

  林菲颤抖着,是她太自私了吗?一个女人想要一个负得起责任的老公就是自私了吗?

  “刚才那个女孩19岁,和我在一起时还是处女,你看,我在她面前就是‘神’,她对我唯命是从,当然,我还有其他女人,我不需要看她们的脸色,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哄着她们,她们反倒追着我不放,你说他们多贱。”

  林菲再一次扬起手,被安卓拦下,甩到了一边。

  “一次就够了!再见吧林菲,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你所见,我绝处逢生了,而且活得很潇洒,过去的一切从此再无念想。”安卓竟然悠悠地说完,转身上了车,消失在此起彼伏的焰火中。

  林菲瑟瑟地伫立在街头,在这么寒凉的夜里,泪水竟还是滚烫的。

  街头依然有庆祝新年的人群,林菲默默地蹲了下来,她只觉得太累了,想歇一会儿,就这样不知道蹲了多久,哭了多了,终于有一辆出租车把她载到了机场。她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

  也许安卓是把感情典当了才换来了新的生活,他的悲与喜都微弱的好像要消失了一样,就像一个人没有了血肉。他总是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一阵阵风吹得人跟着摇晃,不知道哪下就掉下去。很孤独,很可怕。回到宾馆,他径直走进卫生间,一捧凉水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猛抬起头,镜子里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一眨不眨,眼里的不明液体从一半续到满,最终他没有让它流下。从此,两不相欠,爱恨皆无。

  进入安检,林菲摘下书包,顿了顿,然后把书包拉开,倒出了所有的东西。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就像没看见安检员的诧异,又继续脱掉羽绒服,站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又开始解鞋带,主动把鞋子脱下,然后,就站在那,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她,只被人生的沧桑感卷进漩涡。

  “女士,女士,请往前。”

  她拖着脚,每一步似千金重,好像那个棱角死板、方正形的安检门是一张黑暗的口,要吞掉她。

  “女士,到这边来,你的行李已经通过了。”

  她最终被吞掉了,头疼欲裂。

  林菲不知多么艰难地回到家,爬上床,像一条死鱼,倒头就没了知觉。

  林妈妈5个电话竟然都没有叫醒她。林菲半睁着眼睛,口干舌燥,两片嘴唇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全身疼的动弹不得。天已经黑透,对面楼家家户户的灯火热闹地亮着,她猜应该是晚上七八点钟了。外面传来鞭炮声,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元旦。一切都只不过昨天发生的,可是怎么像过了一个世纪?她就是这样跨年的?这样惨烈地结束,悲催的开始。

  打开手机,光亮晃得她更加睁不开眼睛,她含糊地给妈妈回个短信,“加班太累,不过去了。睡了。”

  她挣扎起身,上了厕所,打开浴霸和花洒,赤身蹲在浴缸里哆嗦。

  “快点洗,快点,快点。”她碎碎念着,刚裹上浴巾,一阵恶心,把着马桶吐了起来,除了水没有别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也许找药和烧水这个时候也是困难的,也许她是死心凄凉到底,她爬回床上,把湿嗒嗒的头发拢到一侧,轻轻地用侧脸贴近枕头,幻想一觉醒来崭新的阳光带她走出这场悲伤的梦。

  因为发烧,心脏快速地跳动,她喘息粗重,一声,一声,催她入眠。

  一阵阵颠簸,她先看见一片白色,之后发现她在一个人身上。

  “我是在做梦吗?”她呓语般地在那个耳边虚弱地问。

  “你醒了?”

  “哎呀,菲儿醒了,菲儿,妈妈爸爸都在,没事,马上上车就到医院了啊。”

  背着她的人是谁?是在做梦吗?她来不及看看他,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爸爸和妈妈的声音忽隐忽现地飘进她的耳朵。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知道不是在做梦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灯关着,走廊的灯光透过房间门上边的窗子照进来。

  林菲转转头,仔细看着在床尾趴着的人,那应该是个熟悉的人。

  她微微动了动脚。

  徐明远警觉地醒来,“咦,你醒了?还好吗?想喝水吗?大夫说你醒了就要给你喂点水。”他摸了摸林菲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再烧。

  “嗯。”她边答应,边轻微地点头。本在预料之中,可她还是失望。怎么可能会是安卓!

  徐明远打开床灯,轻轻摇起床,调整一下枕头,小心地用勺子喂水给她。

  林菲有点尴尬,但她也确实没力气。

  “谢谢。”

  “这样坐一会儿吗?还是躺下来?”

  “再坐一会儿。”

  徐明远突然笑了。

  林菲看看旁边睡着的病友,他马上止住笑,小声地和她说话。

  “你别这么惊慌地看我行吗?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在这?你怎么在这?你爸妈哪去了?”

  林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单位通知元旦只休两天,明天上班,全体开大会。我给你打电话通知,听不见你说话,好像一直在喘粗气,吓死我了,以为你煤气中毒呢,疯狂往你家赶,我又不知道你住几单元几楼,再打电话是阿姨接的,他们在我之前给你打的电话,也被你吓坏了。我们前后到的,然后我就把你背下楼了。”

  现在再难堪,也要对徐明远说声“谢谢”。

  “傻姑娘,你想把自己烧死吗?”徐明远说着,用手拂过林菲的头发,林菲心里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是身体的虚弱没能把这个动作完整地呈现出来。

  “叔叔阿姨又着急又上火的,再让他们陪你我怕他们身体熬不住,就让他们回去了。”

  “哦,谢谢。”

  “你都说了好几个谢谢了,怎么这么客气,忘了我是你弟,你是我姐了?”徐明远给“姐”加了重音。

  林菲笑了笑,心中涌起了感激。

  “赶紧躺下吧,进来的时候大夫说你已经烧脱水了,可能明天要做心脏的检查,万一烧出心肌炎可不好了。”

  “你回去吧。”

  “姐,别操心了行吗,明早上阿姨来我就走,能赶得及上班。”

  林菲很快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看不清任何人脸的梦,梦里一个人很高很高,一个人很矮,仰着头看着那个很高的人,还有一个更矮的人仰着头看着前面的人。她知道最高的那个是她自己,一直看她的人是安卓,一直看安卓的人是个女孩儿。他们这样阶梯式的看了很久,之后安卓转身,那个女孩儿跟在后面,两个人越走越远......

  她静静地醒来,心情也无波澜。这么多年,安卓在她面前好像赤条条地活着,没有尊严,当他走出去,发现有人仰视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没有自尊的感情谁有力气去维护一辈子呢?

  因果对错,早已找不到源头。

Copyright @ 2017-2018 book.pinshuyun.com Allrights Reserved 版权     备案:浙ICP备18010002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