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愁叶说道:“小心小心,慢些走。”用脚拨开地上的障碍。
小澈的脚像踩在棉花上,半虚半实、摇摇晃晃前行着,每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很快就满头汗了。
她停下来擦擦汗,长吁口气,想到自己都快忘了阳光是什么样子的了,说道:“能不能扶我到外面去,我想晒晒太阳。”
袁愁叶说道:“扶你到外面可以,但是要晒太阳……”
她俩一寸一寸挪着,一出门口,小澈吃了一惊,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住在这样的地方:门外就是悬崖峭壁,向上看不到天空,向下看不到谷底,四周树木丛生,花草遍布,在石缝中顽强地伸出来。原来这石窑竟然是在悬崖中间凿出来的,这样隐蔽的地方,怪不得玄星派的人没搜查过,小澈透过树叶仔细观看,发现还有好几个类似的房间,分布在四周。
看着小澈惊讶得眼神,袁愁叶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没想到吧,这是我爹花了好大力气才修成的。”小澈啧啧称奇,四下看个不停,问道:“真是奇思妙想,可是你们怎么上下?”
袁愁叶指着下方的绿色说:“踩着这些树下。这不光需要轻功基础,还要对路径非常熟悉。对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我们已经走得很习惯了,和在平地里差不多。”小澈探身子向外看了看,果然,树木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上分布很不均匀,时密时疏,有些地方距离相当远,一个失手必然会导致粉身碎骨。
她心里顿时一阵凉意。本有等身体恢复一些后偷偷逃回神灭峰的念头,现在看来很难实现了。焦急和失望又一次折磨着她。
又经过一个月的调理,成果显著,小澈肢体渐渐有了力量,行动起来已和常人没什么差别。虽然还是非常虚弱,但已经不再是废人。她心内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玄武令和朱雀令,奈何自己身体这样,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时刻牵挂着他们,又日夜寻找脱困的方法,身心交瘁。
这一天白天的时候,袁愁叶照例陪着自己玩耍聊天,东拉西扯了一些废话以后,他神色严肃起来,声音压低,说道:“玄小澈,我有一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想要对你说。”
小澈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冷却下来,知道肯定又是关于感情的话题,她不愿意讨论,却也只能逆来顺受。双目盯着地面,不发一语。
袁愁叶说道:“你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小澈轻轻说:“好多了,对亏了你们父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袁愁叶说:“不要这样说,其实为了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
这话听得人一阵肉麻,小澈没有回话。袁愁叶眼里蕴出深情来,又说道:“小澈,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小澈很尴尬,硬着头皮说道:“你善良,热心,对人温柔,是个很好的人。”袁愁叶心里一喜,结巴起来,看来是要说到重点了:“那你觉得,那你觉得,我,我……。”说不下去了。
小澈也不接话,就等他这样卡着。过了一阵,他说道:“小澈,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小澈说:“不明白。”话一出就后悔了,这不是逼着他把那些要命的话说出来么?
袁愁叶说:“你不要装糊涂了,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连这都看不明白?”
小澈没有回话,算是默认吧。
袁愁叶伸手放在了小澈的手上面,小澈一阵发颤,想抽回又没好意思,坐立难安。袁愁叶说道:“我今天就是想清清楚楚的听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此刻的小澈只想飞速离开这个地方,她努力了半天,这才说道:“我觉得自己目前年龄尚小,身体又这样,还不愿意考虑这些事。”
然而袁愁叶突然沉默了,气氛变得更加令人窒息,良久,他突然呵呵一声冷笑,紧盯着小澈的双眼,缓缓说道:“真的是这样么?还是其实你心里念念不忘一个人,沈灵烟?”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霹雳,那个名字惊得小澈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说完才意识到,这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么?
尽管早有准备,袁愁叶还是控制不住把自己的冷笑凝固成了愤怒,他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阴沉沉地说道:“因为你在昏迷的时候,嘴里喊了上千遍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小澈用力低着头,脸羞得快要融化,心内埋怨自己不谨慎。可这又由不得她控制?袁愁叶叹了口气,说:“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小澈摇摇头。袁愁叶想追问,看她态度甚是坚决,只好叹口气,说道:“难道我比他差?”小澈违心地摇摇头,袁愁叶说道:“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却不喜欢我?”
小澈越发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直接沉默。
袁愁叶说道:“是不是你们认识的时间久,所以感情基础很好?”
小澈就沉默着,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袁愁叶等了一会,看她实在不愿意再说下去,只好说道:“唉,小澈,我……算了,反正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我对你是真心真意,愿意一辈子对你这么好。”说罢,转身出了门。
看着他离开,小澈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刚才的气氛带来的尴尬还浓厚地包裹这她,让她浑身难受。
小澈盯着门口,心内剧烈地翻腾着:怎么办,只要在这里拖一天,这种逼迫就要存在一天,良心的不安就要谴责自己一天,拖到以后又会成为一个解不开的大问题。互相耽误只能是悲剧收场。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前思后想,一次次地鼓励自己,终于决定,今晚要偷偷溜走!
做好决定后,她一下子松懈下来。出逃所要面对的危险她已经不在意了,逃离才有活的可能,这值得一搏,其他的,逃出去再说。
晚上睡到半夜,她醒来穿好衣服,将头发全部盘起,收拾利落。又对着墙壁试了试自己的力气,状态还算不错。一切就绪,她咬咬牙,推门出来,一阵凉风立刻吹到身上,门口的树叶沙沙作响,微微晃动,巨大的黑夜压过来。她探头看一看这悬崖峭壁,小腿还是发软。功力完好的时候,在这里上下轻而易举,现在却是势比登天。好在今天晚上月亮很大,把树木都照得一清二楚。
小澈战战兢兢地伸出腿,被风一吹,又赶紧收了回来,好一阵发颤。她已经想放弃了,心里不停对自己说,回去算了,这也太可怕了,等身体再好一些再说。却隐约听到隔壁的石窑有说话声传出来。
小澈警觉起来,莫非袁氏父子还没入睡?她屏息凝神,细听之下,果然是二人的声音。袁通说道:“今天又是差点累死,草药越采越少,我每天来回得奔波几十公里,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成一堆了。你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他语气冰冷烦躁,和平日里大不一样。
袁愁叶黯然道:“当然是被拒绝了,她心里惦记着沈灵烟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我。”
袁通恨得牙咯蹦蹦响,说道:“这女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咱们费了多少精力,她还是这么个态度。估计是只喂不饱的白眼狼。”
袁愁叶说道:“这事本来也急不得。”
袁通说道:“那沈灵烟是谁,她告诉你没?”
袁愁叶说:“没有。”
袁通道:“你看看,白费力气!要按我的意思,就应该来硬的,把话挑明了,吊起来上刑,看她说不说?你非要用软的,这下可好,都几个月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咱们赔进去多少东西了?”小澈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老头慈祥的背后竟然有这么狠毒的计划,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袁愁叶说道:“爹,您要再这么说我可受不了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只是需要时间嘛。小澈本来身体就不好,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你再一上刑,那还不是立马就要了她的命?她死了,咱俩不照样前功尽弃,这结果你愿意看到?”
袁通说道:“咦?小子,我看你这不对劲啊,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这玄小澈了吧?”
袁愁叶没有说话。
袁通说:“傻小子!你这是怎么了,被美色迷惑的人,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这姑娘伤得太重,神仙也没有办法把她治好的,我用掉了自己珍藏了几十年的药才换来她一年半载的寿命,你喜欢上她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天下好姑娘多的是,等你拿到秘籍练成绝世武功,天下人都听你号令,姑娘想娶多少个都可以,还缺这一个两个的?这才是正事!”这话让小澈心里一下子凉到了底,原以为捡了一条命,原来终将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