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树新活到二十五岁,他才发现生命里那些错过的或者正在经历的事早就提前做好离开他的准备,那种的告别是用一种永别的方式,无论今后他是后悔或者怀念以及期冀,它都决定不再重现。
那天下午,殷树新坐在村东的麦地生平第一次想到这些事情,他可以把它总结成一刹那的念头或者说他的思想早就脱离他的操控权蓄谋已久,反正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倒是真切实际难住了他。迫使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某些事情他已经开始畏惧、害怕而且担心。
五月的麦地整片金黄,暖风吹过送来扑鼻的麦香,蛋黄色烈日当空,给炙热的大地激烈投毒。丰收在望,这是村庄一季的收成,从种子的秋后播种的时候起,植物界便开始酝酿来年的收获。如同村子里的每个出生的人,安分守己的守着一片自己的蓝天白云。总有某种结果出乎意料的不期而至。
殷树新记得,那天他在麦地里坐了很久,直到南方的烈日优美的划过西山的群岚,蛋黄变成血红。他看见夜幕降临下的黄昏笼罩了世界,那些隐约可怜的房屋全被硬生生吞没。还有村东谁家门前的狗儿,汪汪,传进他耳朵几声,还有谁家养的牛,哞哞,几句……炊烟在空中盘旋成优美的弧线,如蛇般。
这是整个村子剩下的唯一的一片麦地,主要是作生产用。以前,像这样的麦地,村子里到处可见,他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凡是能看到炊烟升起的地方,必须有一片麦地死心塌地的守在那里。如同爱情的守护神。然后,随着时间的变化推移以及村子里的改革,一切都变了样。
这是那天殷树新唯一的记忆,也是他今后的记忆。应该还有很多比这更加重要的部分,他敢肯定,但是已经被他早早的遗忘了。难道不是吗?不然,最熟悉或者最亲切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也会遗忘呢?我们总是把重要的事情忘记,那些相对不重要的细枝末叶却记忆犹新。我们总是习惯用那些没有根据和理由的东西去比较眼前的一切,仿佛过去的事情都是好的,现实总是坏的。
好像,我们也习惯了一切,如若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死皮赖脸的抓住眼前的一切,无论怎样劝阻、威胁,我们都舍不得放弃。哪怕,从一开始,它就不属于自己。而我们非要占为己有,强权夺势。就算落得千古骂名,也要撞得头破血流,方才罢休!
可是,这里的一切再找不到从前的身影。殷树新记得,那个时候,房屋设计并没有如此美观,村间小道也没有现在笔直宽阔,就连日常离不开的厕所也没有现在的干净整洁。黢黑的大梁顶着两扇稻草,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小路泥泞不堪,臭气熏天的怪味四处随风弥漫……也许,今天或者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肯定见不到!
殷树新是打村子的外环路返回去的,他比较喜欢这条路,好像,自打他们村把所有的路修成后,他第一次看见也是走过的也只有这一条。他记得这条外环路是村邻村居花费将近三个半月的功夫修建完工的。当时,他也参加了这一声势浩大的修筑工程。
那时候,村主任也就是第一任村长孙旺新手拿自制的扩音喇叭,走街串巷的进行动员的情景他还可以完完整整回忆起来。孙旺新每走一户人家,他都会停下来,并且花上半袋烟的功夫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孙旺新那种苦口婆心的语言以及夸张似的动作,直到现在殷树新还记忆犹新。不能说那是一种恬不知耻,只能说那种决心绝对可以称得上“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至死不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