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树新的印象里,孙旺新离开村儿到外县寻找私自离退教师这一光荣职务的那些天,是从修路运动开始以后,全村子里最安静的那些天。没有喇叭说教,没有钉耙歇斯底里……
虽然说孙旺新离开后安排了他的手下暂时接替他的职位,继续实施他的理想工程。但是,像这种没有经过县级或者县级以上下达正式批文的不明确头衔,在这个村子根本站不住脚。代理村长俞锡轩说的话下的号令压根没有人去理睬,村民们仍旧你行我素的忙着自己的活,只是比以前更加你行我素的规矩。当然,代理村长俞锡轩发挥的作用有些时候还是起作用的,那就是他让围着他周围转圈的孩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最是顶用。
但是,虽说俞锡轩在村子里没有实权,然而,村民们手里的活儿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村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按照原村长下的号令,早出晚归风雨无阻的修路,无论修路途中遇到多大的困难,他们再也不像原村长没有离开时那样扎堆一起等待睡梦中的村长醒来,工程上转悠一圈,然后看见他们东扯葫芦西扯瓢,孙旺新在一心一意解决他们碰到的难题。而村民们要做的就是侯着他的到来。
他们就是一个劲的闷不吭声的全心贯注的修路,再没有人因为上午的八点半始终响不起来的歌声而怨声载道,再也没有人因为沈发达难听的架子鼓而破口大骂,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人亲自登上音乐台给他送去一杯水、递上一块毛巾、替他擦擦汗、建议他下台歇歇,这都是以往看不到的景象。
俞锡轩感到纳闷,但也无计可施。因为但凡他的号令全部如同放屁,即使这个屁放得再怎么响,那怕如雷贯耳,但是,村民们仿佛一夜之间都害了聋哑病,没人理他。他本来想着能在村长走后的这些天创造一些骄人的业绩,好在村长回来后大大奖赏一番,并在他的前程上增添一道闪耀的光芒,功德簿上勾勒一笔。很显然,没有戏了!
他不需要敲锣打鼓像村长那样给村民们加油鼓劲,村民们个个都是一鼓作气;他不需要三天两头像村长那样给村民们净化思想,村民们个个都是一颗颗红心向着党;他不需要像村长那样睡梦里醒来后进行工程监工,村民们个个都是优量的完成分内之事……
一个人如果不忙起来(前提是正常人),才会感到自己的多余,仿佛这个世界跟自己无关或者从此失联,那种感觉如同稀薄的空气遇见十二月的大风,七零八散!用这句话来形容代理村长目前的状况一点也不过分。
本来活蹦乱跳犹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的他最终被之前的幻想击垮,预想的目标没有在现实的世界里一一兑现,他像是战场上牺牲的战士一般,浑身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底,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
他开始郁郁寡欢,直至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然后病倒在床上卧床不起,并且还和他死去多年的外祖父进行了一段长达十天的灵魂对话。
应该是在十五天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