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旺新坐在开往城里的汽车上忐忑不安想了很多。除了刚才父老乡亲相送他的那幕之外,还有许久以前他不曾想过的事情。沿途的风景像村里经常上演的玩偶剧,无数个类似的镜头变着法更迭,期间倒还有一段时间的重复,但是,依旧新鲜的比较多。
他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到城里的时间以及所处理的事。除非有事,否则,他肯定不往城里赶。孙旺新唯一记忆犹新的便是有次返村的时候他曾带领一部分建筑队进村。这是留存他脑海里比较清晰的片段。
那些人曾为他们村两界的农户盖起了比自己村子里任何时候还要新鲜的房子,并且还是在他英明的指导下进行的工程,他也曾亲自督导本村的几个年轻的小伙儿加入那些人的队伍,亲身力行的学习几把城里先进的刷子,尽管到最后他不能保证那几个小伙儿记住多少,然而这都不是自己的事。他想。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
汽车驶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孙旺新远远的瞥见有位老汉正弯腰一口古井旁卖力的打着水。那口井比较旧式,凸出地面的井沿垒起几层高高的方石,井身被涂成红色。井口的上方搭建着辘轳,圆滚滚的辘轳被质地粗细均匀的黄麻绳紧紧的包围。汲水之人只需把木桶牢牢挂在辘轳的绳钩上摇下去,待到木桶接触井底的最高水位后,紧接着有力摔几把绳子,目的是为了让木桶紧时的吃到水。待木桶的水汲满,利用辘轳摇上来便可。
孙旺新记得起初他们村东头也有这样一口古井,每到整时生火或者谁家媳妇洗衣服的时间,那里都会被团团围住。前来汲水的男女老少天南海北道着闲话笑话,扁担两头的木桶个个都刷的亮亮静静,吱吱唔唔的辘轳声响个不停。
那口古井汲出的水有股生硬的甘甜,入口的当头给人清爽的感觉。尤其在夏天,井里的水异常清澈,阳光照耀下,点缀着泛白的银光。折煞人的双眼。村里的人对那口古井特别情有独钟,即便后来村里的每户人家都修了井,但是,总有一大部分人跑到那里汲水。
孙旺新想到这些,不禁呡了呡嘴巴,一股口干舌燥的强烈感觉油然而生。此时此刻,他很想跳下车去飞奔到古井旁,尝上几口,解解渴。可是,他不知道,他再不能尝到那口古井里的一滴水,同时再不会看见那口古井的影子。他不知道,修路运动开始后,那口古井恰好挡在了东西交尾的隘口,人们只好推来石子泥沙等一些杂碎物,把那口古井填的结结实实。如今早被夷为平地。而且是在他的号召里进行的工程。
那位老汉汲满水,挑着扁担离开。尽管田间小道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但是在那老汉精湛的挑扁担技术简直发挥的空前绝后淋漓尽致。肩头两旁的水桶在他极度平衡力的支持作用中像是垂直而落的铁锥,与橙黄色的地面深深扎了根,纹丝不动。孙旺新的目光也开始移开,落在环抱着行李的双手之间。
他看了看表,时间尚且不到午时,他暗暗叹口气。那位老汉挑水要到哪里去?那口井里的水有没有我们村的甘甜?吃水烧饭或者洗衣服的时候会不会也被村里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或者谁家淘气的鬼娃子有没有把尿尿到井里?孙旺新突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