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艾大步流星出了门，经过牛菲儿蹲过马步的地方，地上的瓷砖裂开花纹。

　　院子东北角，停着一辆天津大发，李星艾上去拉响马达，轰轰地踩着油门热车，探出鸭蛋似得脑袋喊：“胖头鱼……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牛菲儿咚咚跑出来，震得院子里的花盆直晃悠。夜色里，李星艾不吭声油门踩到底车速飞快，牛菲儿压抑的要命，“大猩猩……你这是要去哪儿，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胖头鱼……你别问了，待会儿我说什么你听什么，时间还早呢，你可以在车里眯一觉养养精神。”

　　“大猩猩……我睡不着……觉得不像是去干好事，可我知道我是骑虎难下，命是你给的，大不了再还给你，我爸说，爱恨扯平两不相欠最好。”

　　李星艾嘴角燃起一抹微笑，“你爸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的事，两不相欠何必见面，就说你，若是不欠，下一个路口，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声再见。对了，你爸你妈啥时候没的，可别说你生下来他们就死了。”

　　“怎么会呢……是前几年的事，俩人是在马路上被大卡车撞死的，我妈当时就死了，我爸还有口气送到医院坚持没多久，就去追我妈了，老爸临死前眼泪汪汪对我说，女儿，爸爸走了，你可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别忘了替我回家看望一下奶奶，我对不起她老人家啊……”

　　“胖头鱼……你还有奶奶呀，我以为你们全家都死绝了呢。”

　　“大猩猩……你会不会说话，你们全家才死绝了呢。”

　　“胖头鱼恭喜你答对了……”

　　“啊呀，大猩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其实吧我早想问问你，你怎么从来不说你爸你妈的事……”

　　“他们都死了，不提也罢，羡慕你呀，起码还有个奶奶活着……有空咱俩去看看老人家……”

　　“大猩猩……你在做梦吧，我奶奶在山东青岛，怎么去，坐飞机还是坐火车，钱谁来出？你有病吧。”

　　“这个……呵呵……没想到你是山东的，的确有些远哈，不过呢只要咱们顺风顺水的干几票，捞足了，不就是去一趟山东吗，这个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胖头鱼……老家还有啥亲戚……”

　　“听我爸讲，还有个堂弟牛玉麟，其他人都没了。”

　　面包车离开繁华的闹市往北行驶很长时间接着一头扎进了海滩，林立的礁石，黑幽幽的海面，巨浪滔天。夜深邃，却能看见远处有一艘小船随风浪上下颠晃。

　　李星艾不自觉打个冷颤，装作毫不在意问：“胖头鱼……你怕不怕？”

　　牛菲儿轻松一笑，“怕什么，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事，唯独让命运这种东西压得直不起腰来。”

　　李星艾心虚地说：“很好，待会儿你可得机灵着点儿，记住喽，把钱揣好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兔子多了我逃命，别怪我丢下你不管，我这小身板儿真不够兔子蹬一腿。”

　　“大猩猩……紧急关头我负责殿后，你只管逃命要紧，若是不幸长眠在这里，我不怨你，逢年过节，你能为死去的我掉几颗眼泪，我牛菲儿不枉交你这个朋友。”

　　“胖头鱼……你省省吧，还不至于走那一步，道上的朋友讲的是义气，黑吃黑的倒霉事我还从没遇见过……”

　　李星艾拿出手电筒，对着远处的渔船发出信号，间隔时间很有规律，对方马上意会，以相同的信号对应。李星艾和牛菲儿站在沙滩上耐心等待，过一会儿，黑乎乎的礁石背后突然有人影子出现，然后是一蹦一跳奔着沙滩而来。

　　对方有人在喊：“子弹头……你是吗？”

　　李星艾低声回应：“是我，放心过来吧。”

　　眼见着对方成扇形围过来，李星艾内心有些发憷，不对呀，这哪是在交接货物，分明是采取包抄战术。正愣神的功夫，对方的人喊他：“子弹头，钱带来了吗？”

　　李星艾看着身边牛高马大的牛菲儿稍稍有了些底气，“朋友……钱我一分不少地带来了，货呢？咋没见着，你们个个空着手，玩空手道吗？”

　　对方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子弹头……你猜对了，实话告诉你，哥几个被公安追的屁滚尿流，没钱跑路，寻思着借你几个小钱花花，识相的把钱放下，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听劝，就别怪兄弟们心黑手辣。”

　　李星艾只觉脑袋嗡地一下，眼前的星星排成队，妈的，想不到黑吃黑这种缺德事还是被自己遇见，都怪自己太轻信，稀里糊涂上了别人的套，看来稻草哥内部出了问题，要不然这些王八蛋轻易不敢拿自己开刀。眼下还是先逃命要紧，就不知胖头鱼能否顶得住，六条汉子啊，一人一巴掌也够她受得了。胖头鱼，你可别怪我，欠我的你现在就还，我走了……

　　李星艾临逃走之前还发挥了一把男子汉的气概，“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想吞掉我的钱，除非我死了，有本事过来抢啊！胖头鱼……那个啥的……我去车里面等你……”

　　对方老大笑了，问旁边的兄弟，“胖头鱼是谁？一道菜？”

　　牛菲儿尖声利嗓，“我是胖头鱼，少特么的废话，哪个先来？”

　　对方一阵哄笑，七嘴八舌问：“特么的胖头鱼是个娘们啊，哇塞，今晚好戏连台，连吃带喝都有了，兄弟们，你们五个人去对付子弹头，这个女人归我，我要把她办得只剩一口气还能恰到好处的玩一玩……”

　　有个家伙讨好地问：“老大，这是啥功夫，俺咋就不知道呢？”

　　对方老大笑哈哈说：“独门功夫，密不外传。”

　　五个人开始包抄往回逃窜的李星艾，牛菲儿果然是武行出身，情况紧急，她却丝毫不乱，肥胖的躯体竟然从沙窝里弹跳起来如风般扑上围困住李星艾的五名男子，对方老大晃到跟前不见了敌手，大吵大嚷：“胖头鱼……我的胖头鱼呢……”

　　却听见前方有人叫骂，“嘈尼玛，是谁在背后踢我，有种你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