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起火冒烟,又很快被雨水浇灭。风声雨声过耳不曾有人呼喊,难不成都死了么?孟姐儿吓得魂飞魄散,她沿着山谷跌跌撞撞爬到公路上,有路她就走,最终因体力不支一头栽进路边的水塘。
“后来呢……怎么不讲了?”杜猛听故事上瘾赶忙追问。
“后来被你捡回家洗洗就……”
“原来是你呀,完了,你是杀人犯我是窝赃犯,事大了。”
孟姐儿委屈道:“我没杀人啊,谁知道干那事会死人。”
“这事说不清楚啊……”
“所以说打死不能报官……”
“岂不便宜了大猩猩?”
“怎么会呢,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想,我不能老这么躲在家里不出去是吧,你得想个法子为我洗白呀,你见天出去转,路上像我这样的冻死鬼三俩只会有吧,你把我的身份证揣她兜里,然后拖公路上拿草帘子一盖,晚上开夜班的司机大多马虎眼,尸体碾个四分五裂毫无悬念,你瞅着吧一准会有人报官,警察瞅着我血肉模糊的脸根本办不成事,只能根据身份信息草草结案。”说出这样一番话,孟姐儿基本上不打磕绊儿。
杜猛只觉后背汗毛倒立,这女人咋就这么阴险毒辣,标准的社会人,还能做老婆吗,活脱脱一只吸血鬼。他战战兢兢问:“那也不成啊,你已经死了,大白天的还在街面上混,万一被警察看见岂不是原形毕露了吗?”
孟姐儿微微一笑,“找替罪羊啊,这事办好了,我不就可以光明正大活在人世上。”
“啊呀,这世上也没那么多死鬼呀?”
“提死的干嘛,这回咱找活的,你天天在外面跑路,四方消息知多不少,仔细打听着谁家有丢过孩子的很多年不知音讯的,这些都可以考虑,唯独有一样,必须是个女的,然后我假装登门去认亲,这家人喜从天降白捡一个大闺女,谁还会起疑心,还不高兴的玩儿似得。”
杜猛豁然开朗点头赞许,“好注意,亏你能想得出来,社会人就是不一样,指西道东指鹿为马。可有一事我糊涂着,这些事情若是顺顺当当办下来小半年怕不止,到时候黄瓜菜凉透,大猩猩死不承认,你又奈他何?”
“不怕,我手里有他苟且的证据,你瞧这几根弯弯曲曲的毛还有他慌不择路留下的一滩浆糊,这可都是铁证,存多少年不变样。有了这个,再加上我漂洗过白的身份,咱俩口子就可以登堂入室敲诈他一笔钱财。大猩猩是个有钱的主,你瞧他手上戴的大金戒指足足能买下四间朝阳的大屋。咱这背阴房子万万不能住了,长年累月阴暗潮湿能爬出绿毛龟来,往后你凡事听我的,指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那都小意思,呀,你咋跪上了呢,起来起来,赶紧的……”
这杜猛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跪在那里就差一声哭,“老婆大人,我听你的,这日子穷怕了,大冬天的,我穿着一条灯笼裤冻得麻木,没你牵绊着,我早就踏上阴间的道儿,听说那里好呀,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动脑子。”
孟姐儿喜悦着把杜猛揽在怀里捂耳朵,“牛玉麟不是什么好东西,蓄谋已久几次三番想上我,这一次,好在关键时光里,临时别回马头知难而退,要不然我还想把他一块收拾了。”
杜猛一听炸毛啦,“啥,啥玩意,俺俩拜过把子,朋友妻不可戏,他不懂吗,我踏马的还想搞他的老婆呢?”
孟姐儿一瞪眼,“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也不是好东西,这事先不提,他蒙在鼓里还以为咱不知呢,这人还有用,等办完事卸磨杀驴。”
杜猛单竖大拇指,“老婆大人高明,眼下可不得找他办事呢,这家伙一天到晚满世界窜,兴许能遇见冻死鬼呢。趁热打铁我等不及,事情呢不能拖,我赶紧找他去,听他说前几天还真遇见过一具无人认领的河尸。”
杜猛一溜烟去了牛玉麟家。
牛玉麟和小乔洗完澡正在家里吃晚饭,牛玉麟喋喋不休编排杜猛的各种不是,好多事隐去不提,熙姑喝一口片汤问:“照你这么说这家伙啥也不为就为窜咱家里拉一泡稀屎,这不是坑人吗?”
牛玉麟咬一口窝窝头不紧不慢说:“我觉得吧这家伙对你有心,只是这泡屎没掌握住火候,把自己拉跑偏了,你想,但凡他还有点力气拾掇起你来还不是擒一只小鸡摁锅里。”
熙姑呸地一声,“原来这样啊,要不说人心隔肚皮,装一肚子坏水愣是能遮人耳目,我这老成啥样子了他还惦记,什么东西。”
“老婆,往后你一个人在家注意点儿,他若是敢硬闯进来,你甭客气,拿刀子直接捅他,这事不犯法,那叫正当防卫。”
“嗐,不至于,好歹你俩是兄弟,说着说着刀光剑影了。打你俩进了家门,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总觉得一股子猪粪味,说,怎么回事?”
牛玉麟眼珠子一转,“这个呀,鼻子真好使,要不说女人心细,这不路上碰见拉粪水的马车,躲避不及吗?”
“你俩倒是躲呀,我就不相信你俩跑不过驴,可别说闻着香味去蹭逛。”
“你这是说笑话呐,牲口不认人儿,不打招呼硬闯,往哪儿躲呀。”
“大哥在家吗?”杜猛说着话窜进屋里。“嗬,吃饭呢,正好,那个……嫂子你就不打算预备一只碗吗?”
熙姑一拍桌子,“咋又来了,丢人现眼不够么,趁我不想打你,赶紧的,脚底抹油,走!”
杜猛嚷嚷:“走啥走,也不问问我来干嘛,我知道对不住您,可我也是受害者,我的伤比你深,我老婆被人……嗐……算了……说这些破事有什么劲,一个人捏鼻子哭去吧。今儿我来,一个是赔不是,一个是送钱来,这辈子从没听说过有人把财神轰出门,嫂子您说是吧。”
一听说送钱,牛玉麟打起精神,所有的不快统统忘至脑后,心里想,这家伙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骗我吧,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兄弟没吃饭吧,熙姑,你给盛碗饭,边吃边谈,显得咱们知书达理又仁义不是。”
杜猛接过碗饿死鬼投胎光吃饭不说话,牛玉麟催他,“说话呀,裁缝落剪子光剩什么来着?”
杜猛头也不抬,“大哥等等,兄弟吃完饭有力气,这一下午拉肚子只剩皮毛。那个……嫂子再来一碗?”
熙姑抬眼望天,“没了。”
杜猛满脸狐疑,“不会吧,嫂子,我可是自来熟,你不去,我自个盛去。”
熙姑一脸怒气,“你敢!”
小乔高腔高调骂:“脸皮可真厚,蒙吃蒙喝谁不会,小心爷的蛋黄,那可是苍蝇爱吃的美味。”
杜猛环视一眼,一家子拉着张驴脸,连忙赔笑道:“我说事,我说事。大哥,前几天听你说过二道沟那里发现一具无人认领的河尸,弄哪去了?”
牛玉麟没好气骂:“嗬,捡上瘾了,活的要,死的也要,要那玩意干嘛,不能吃不能看,你有病吧!”
杜猛:“你就说说那玩意哪去了?”
牛玉麟:“报官,人家收去直接火花。”
杜猛一把握住牛玉麟的大手,“满面喜庆之色,大哥记住,那玩意能卖钱,从明天起,谁发现我给谁五块钱,决不食言。”
小乔一听大喜:“我知道有个地方兴许有货,等俺一觉睡醒去看看,你若是敢哄我白跑一趟,新账老账一起算,是不是干爹?”
牛玉麟面带杀气点点头。
今夜奇冷,寒风嗖嗖。三更天左右,牛玉麟把小乔晃醒,小乔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干爹,还早着呢,再说那玩意谁稀得要,等我再补一会儿觉。”
牛玉麟怒骂:“草你 妈妈,咋睡得唻,再不管你,干脆搂着你干娘睡算了。”
小乔委屈道:“哪儿有呢?”
牛玉麟火气大得很,“原先你睡哪?”
小乔一指,“炕头呀。”
牛玉麟:“现在呢?”
小乔一看吓得赶紧捂住嘴巴,不知怎么搞的,他睡进干娘的被窝,倒把个瘦骨伶仃的干爹挤在炕未。
干娘睡的香,俩人吵吵愣是没醒。小乔吓得赶紧穿衣出门去。牛玉麟怒不可遏追骂:“什么东西,那么厚的棉被,你愣是支起个大帐篷,瞧你多邪性,赶明起你睡西大炕,冷锅冷灶的也比你睡桥洞子强。”
小乔那敢吱声吓的一溜烟儿跑走。街面上冷风凄凄不见人影,小乔恍似踩着风火轮赶到南二桥洞底下,这里还真有几个流浪汉睡在那儿。小乔走过去挨个踢踢,发现还能鼔涌,不像是死的呀,有一个忽地坐起来张口骂:“让不让人睡了,死球。”
小乔狠狠踢一脚撒腿就跑,一路不歇气来到城隍庙,一堵断墙边下窝着一个人,佝偻身黑光黑影里像是老妪,不死的眼怒向苍穹。小乔吓一跳,拿脚面踢踢没反应,伸手一摸,比石头凉硬。小乔鼻酸口苦,老人家对不起,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冤屈你找姓杜的说去,不关我事啊,我是替人跑腿的。
小乔回撤一步跪下磕几个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