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杰住进宫殿一样的房子,被褥枕头都是新的,床头柜上搁一杯热水,季杰却睡的不踏实,翻来覆去倒腾,天亮前沉沉睡去,不成想老家伙回来了。
石宽宇先是去厂房探头竖脑看,隔着门缝喊,“喂,臭小子,赶紧起床,老子又接一笔大单,奶奶棒槌,自打你来,老子一路吉星高照前呼后拥啊……”喊半天没人吱声,倒把季杰和姣姣吵醒,俩人急急忙忙起来,一前一后屋里走出来,石宽宇瞅一眼以为花了眼,谁家的大青年,浓眉大眼,咋就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再细瞅立马浑身冰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红脖子粗憋一阵,嚎啕大哭,“完了,完了,臭要饭的可逮着机会了……”边哭边爬起来找季杰拼命。姣姣一把拦住,“爸,你疯了,我和季杰是清白的,随便你怎么想,你若是敢胡来,哼,我还就……你能把我怎么样……”
石宽宇完全被吓傻,女儿的脾气和王二妮可是一个模子刻的,小时候能上房顶揭瓦,稍稍长大些敢去河里捞王八,关键是女儿知道怎么治他,那是他永远不敢想的。
石宽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王二妮啊,快出来看看吧,你女儿学会偷人了,还是臭要饭的,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啊,不如……不如我随你去吧。”
石姣姣可不惯他,“爸,有完没完了,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街坊四邻可都等着看笑话,看看咱俩谁丢人,杰子,去,把老头子扶进屋里关起来,今儿这顿早饭他甭想吃了。”
季杰愣神半秒钟,一眨眼的功夫,他身份蝶变,变成人家的帮凶,惩治自家的老爷子,还有据他观察,石姣姣并不温柔可人,平静的表面下暗藏寒流,神一般的女人啊,怎不客客气气喊我哥呢,改口杰子,杰子,乱喊一气,这哪跟哪儿,难不成因为自己是废物就不配堂堂正正做个男人?往后呀,大实话可不能随便乱讲,只会让自己一败涂地横竖难做人。
摁下石宽宇肚子里的怨气,石姣姣收拾收拾上班去,临走威胁自己的老爸,若敢慢待人家,回来我找你算账。
石宽宇不卑不亢把脸移往别处,心里想,你若离开,要饭的任凭我处置,你管得着吗?
石姣姣前脚刚走,石宽宇抖落一地威风,他指着季杰鼻子狂骂:“小子,本指望你打工赚钱还我,不成想臭水沟里钻出鲶鱼精,张开大嘴吃我所有,眼瞅着闺女赔进去,我血本无归呀。绝不能再留你,咱俩立马把账扒拉清楚,你这身衣服呢,平常我舍不得穿,虽说是些旧衣服,可旧的往往比新的更值钱,新账旧账一起算,凑个整数,算你五百不算多,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钱来,这样吧,你签字画押立字为据,日后回老家卖房子卖地还我,你敢拖欠耍赖不给,小心我上法院告你去。”
季杰气得门牙破碎,打生下来那天起就没见过这号无赖,翻身为云覆手为雨,他凭什么,有心脱去这身皮,没得穿啊,一时倒觉得,父女俩人联手做局请君入瓮。姣姣啊姣姣,我真是小看你,说你是小家碧玉真是抬举了你,我看你就是地主家的婆子,斤斤计较的厨子,满大街骂人的泼妇。
签字画押摁手印,季杰潇洒出门去,心里苦笑,来时一副行囊,走时两手空空,虽说是一堆破烂,可那是好行头啊,累了就地一躺,天做被地当床,穷小子也能把歌唱。现如今啥都没了,无语问苍天,清泪腮边流啊。
出门就撞一个人,羊官儿抬手就打,边打边骂:“哪来的混球,走路不看道,眼珠子喂狗?但凡老娘有些力气,打你个残废算我菩萨心肠。老石,死哪儿去了,被人撞散了骨架,你倒不管不问呐!”
石宽宇看着手里的字据沾沾自喜,这小子傻不傻,签字画押不说,末了,家庭住址一栏写的清清楚楚,将来若是打起官司,板上钉钉只赢不输。一抬头,羊官儿来啦,赶紧跑过去,问明白缘由,立马陪笑道:“看看,离开我一刻钟,你就痒痒的要命,这大清早的我总不能再补一枪吧,须知精力有限物极必反……”
“我呸你奶奶骨头,有病吧,自己掌嘴二十,我把这事压下,否则的话,但凡我动手,清明时节雨纷纷,坟里面埋的可是你这个人。”羊官儿盛怒。
石宽宇倒听话,赶紧掌嘴二十,季杰忘记烦恼与不快,旁边帮忙数数,“叔,你漏了一次,做人要诚信,你得补上。”
石宽宇飞脚欲踢,羊官儿笑盈盈止住:“你谁呀,怪有意思的,毛毛躁躁可不好,算了,本来就凭你刚才撞我一下子,少不得赖你三头五百的,瞧我金枝玉叶的,钱太少它就对不起我这个人……”
石宽宇一听有官司可循,动起歪脑筋,“官儿,是他撞的你么,我看看,咦,胸前咋鼓起来了呢,好家伙,两大肉包子,这要是完全消肿没个十年八年的好不利索。那就赶紧赔钱吧,青春损失费按一年一百来算,十年,我算算,大爷,整整一千哎,小子,这有现成字据,你再加一笔,总共欠我一千五啦,哈哈……”
羊官儿夺过纸条看一眼,笑嘻嘻问:“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臭要饭的就是他吧?”
石宽宇鬼脸相对,“是啊,就他,没错!”
“家具做的相当出色也是他喽?”
石宽宇得意万分,“举世无双。”
羊官儿撇嘴冷笑,“我心里揣着糊涂想问个明白,这两天辛苦自不必说,满打满算人家替你挣下不少的钱吧,反倒欠你五百块,这话是怎么说的?”
石宽宇愣住,“这个嘛,怎么说呢,我说他欠我的他就是欠我的,没道理可讲嘛,我就是这地界上的王,怎么地?”
羊官儿怒道:“就你,欺负个要饭的算什么本事,谁不是打穷日子熬过来,为富不仁欺压良善我特瞧不起这号人,我羊官儿虽说是妇道人家,知道做人最起码的底线,你要是不怕遭天谴最好给我收敛些,从今往后规规矩矩做人,但凡我心里能记着你一点好,就绝不会兴起杀鸡宰鹅的念头。”
石宽宇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死去的王二妮借尸还魂。
羊官儿转脸喜眉笑眼,“小伙子,老娘这会儿见你可亲,打算收你做干儿子你愿不愿意啊?”
季杰踟蹰不前内心尤暗。
羊官儿莞尔,“随便说说别当真,大清早的你急急忙忙去哪里呀?”
季杰:“我……”
羊官儿笑道:“我替你说道说道,带薪休假这个词用在你身上也许不太合适,欠人钱被人撵这事说出去别提有多窝囊。看在我的薄面,你留下来吧,木器厂需要你,毛家兄弟自是一群酒囊饭袋早晚要出局。这欠条上的钱你不必闹心,我分分钟让它灰飞烟灭,老石,这五百块欠款算我的,昨晚你叮叮当当一夜我不是还没收费吗,两顶了。走,带我去看看,家具做得怎么样了,人家刘校长天天催问,每次催问都是单枪匹马过来,我还不是配上夫人又折兵的闹腾一阵,早干完早拉倒不好吗?”
石宽宇被修理的哑口无言,这女人要是狠起来比响尾蛇还厉害。关键是欠条还在她手里,五百块不是个小数目,他咳咳嗓子,“官儿,手里捏着欠条不得劲吧,还是存我这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