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麟心碎,这群王八羔子,自打出事后,根本不顾他的感受,纷纷揭竿而起归顺熙姑门下,带头的自然是郭小乔,这小子可有日子没来看他了,听说被熙姑委派去南方设厂做买卖。小乔自然是指望不上,可眼下又能指望谁呢,四腊兄弟没揍他一顿就不错了。堂姐也来过,半句怜悯的话没说,还吐他一口唾沫,临走时吩咐熙姑,门口用水泥加高加固,防止他摇着轮椅出去闯祸,绝情的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尚在人间。
“兹吉呀,干爹再不与你争论,老头就老头吧,有个人说话就行,到了这般田地,我悔不当初,自作孽不可活呀。”
腊兹吉没工夫听他唠叨拂袖而去。牛玉麟鬼鬼祟祟笑起来,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我老牛是谁,自幼熟读孙子兵法,计谋超群,但凡是个人伺候我,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策动此人临阵倒戈,门槛不是高么,抱我出去行不行,我照样坐着轮椅游大街逛窑咂……
转天,腊兹吉践行诺言给他领个说书的老头上门来,牛玉麟看一眼气炸肺,是老头绝对没错,说书的也没错,为何是一条胳膊一条腿呢……
熙姑暂别红尘,把牛玉麟摊在阳光下暴晒,任其干燥荒芜不管不问。每日吃斋念佛打经度日,这道行还是牛菲儿手把手教会的,倒也落个心静自然凉。
黄杏凄凄惨惨跑进来,呼天抢地几近崩溃,俩人原是老相识,黄杏是富贵人家,花钱大手大脚,尤喜高端品牌类时装,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一群麻友时不时前来捧场助兴,大把的银钱流水来,熙姑不想赚都难。
店里有公用电话,黄杏摸起就打,哭哭啼啼上气不接下气,添油加醋是是非非颠倒黑白把季杰说的一无是处可恨无比,电话那头,胡奇听得云里雾里,一再问:“季杰是谁?凭啥抢我儿子?”
黄杏哭骂不休,“季杰是谁,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可别装你娘的闷头葫芦,情敌,这辈子你有几个情敌,猢狲啊?”
胡奇总算是明白过来,勃然大怒:“季杰为何跟我过不去,我又没得罪他。”
黄杏一个劲冷笑:“你没得罪他,你再说一句试试,是谁把我灌醉,是谁让我流泪,季杰打心眼里喜欢我,你不清楚吗?他治不了你,他杀你儿子行不行?”
胡奇一声怒吼:“卧槽尼玛的,杀猪佬反了他,你在哪里,报告方位,我马上带人过去。”
黄杏娇哭连天,“我在麒麟街鲁大木器厂,里面的人分分钟想搞死我,你赶紧来啊,晚来一步,你就等着替俺们娘俩收尸吧。”
熙姑收起小棒槌,走过来安慰:“黄施主,想不到大白天能出这桩泼辣事情,令我万分震惊啊,你儿子性命堪忧,老衲岂能坐视不管,来人哪,传话下去,各路兄弟兵分四路包围鲁大木器厂。”
话音刚落,偏房里钻出一个矮胖青年,此人是腊兹照,伤还没好利索呢,走路一瘸一拐,左手擎着猪蹄,油光闪闪咧开大嘴,“干娘,猪蹄先存你抽屉里,我这就去送鸡毛信儿……”
黄杏捂住熙姑的手感激说:“患难见真情啊,等把儿子找回来,我请你去盛德饭庄吃烤乳猪。”
熙姑吓得双手合十,“善哉善哉,老衲吃斋皈依佛门,平日里粗茶淡饭将就果腹,就不去凑这无趣的热闹,施主请便吧。”
黄杏杀回石宅大院。
四毛一直在大门口守望,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时不时浮上心头,暗衬自己,长这么大一贯是劣迹斑斑,今儿倒做一件善事算不算功德无量,知道结局不妙,搞不好会人头落地,血溅沙场,有心想回头,可上帝不给你机会。
远远看见黄杏杀回来,后面跟着四腊兄弟统帅着千军万马。打南面又过来一辆皇冠,后面跟着三辆解放牌敞篷卡车,一时尘土飞扬,遮云蔽日。
四毛情知不好,一颗心脏不知为谁而跳,他翻身把大门关紧。
毛家兄弟簇拥姣姣围桌吃饭,一盆红烧肉没人动筷子,个个装满心事,一脸灰翳。
四毛强打精神问:“哇,红烧肉,咋不吃呢,看着能饱么,算不算奇闻。”
大毛问:“这不是等你吗,鬼子没来吧。”
四毛说:“别问了,赶紧吃吧,一会儿可就真成了饿死鬼。”
轰轰震天响,大门几近破碎,外面的人驾驶卡车猛烈撞木器厂的大门。毛家兄弟短暂商议,“不能等死啊,赶紧找人送信去,唯一能救咱的是羊官儿,姣姣 这事只有你去,别人不合适,可不能再犹豫,晚了来不及,兄弟们,赶紧抬木板钉门,能撑一时是一时,姣姣,快走啊。”
姣姣薄面上虚汗淋漓,心里委实怕得要命,人家是上门讨要孩子的,这事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不是,倘若学校知道此事,会不会开除我呀,饭碗丢了不说,石宅大院怕是鸡犬不宁啊。季杰啊季杰,臭要饭的真真害死我呀。
羊官儿真能拯救一切吗,她也没太大把握,俩人从不交往,见面势同水火,她打心眼瞧不起这号人,没奈何,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只能矮下 身段求她帮忙灭火,事情若是真能处理的一派祥和天下太平,可就再难阻止羊官儿借此机会堂而皇之入室嫁给父亲为妻,这后妈可怎么叫得出口啊。
“还想心事啊?”四毛等得不耐烦大吼出口,指指大门边,“姣姣,兄弟们正在浴血奋战,节节败退,眼瞅着顶不住,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我……”姣姣结结巴巴不知说啥好。
四毛不由分说扛起姣姣出门而去,来到后院打开后门,他一把将姣姣推出去,再三嘱咐,“别怕,毛家兄弟虽说吃的是五谷杂粮,可身体里流淌着野兽的鲜血,呵呵,感觉有点侮辱自个的亲爹,不管说什么,有事哥几个顶着,你只管放心大胆逃命去吧。”
姣姣只好一步一回头奔向西街梦巴黎。行路难,尤其是撒开脚丫子量步可真不是个事,有辆自行车骑着该多好,都怨臭要饭的无事生非,心里后悔呀,一不留神趟进天大的浑水,愁死啦。
梦巴黎远远在望,发现前方熟悉的身影骑一辆自行车慢悠悠踩踏而来,这不是老爸石宽宇吗。
谢天谢地,感觉有救了,姣姣奋力呐喊:“爸爸,我在这儿……”
石宽宇来到跟前,诧异的眼神,“姣姣,你这是干嘛,瞧你一脑门子汗,自行车呢?”
姣姣绝望地流下眼泪,“爸爸,羊阿姨在家吗?”
石宽宇疑心更重,“乖乖,你这是怎么了,羊阿姨,从前你可不这么叫,喊人家站街老妇女,咋就回心转意了呢?”
“不许拉外传,你先说说羊阿姨在不在家?”
“她呀,回老家了。”
“啥?回老家,哪个家,远吗?”
“坐火车走的,能不远吗?”
“他回老家干嘛呀?”
“嗐,你羊阿姨是个孝顺的人,老母亲住院了,她能不回家看看吗?”
姣姣只觉浑身无力,瘫软坐在石阶上,喃喃说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大祸临头啊……”
石宽宇摸不着头脑,“姣姣,咋回事啊,怎么就全完了,说得好像是天塌下来一般。”
姣姣哭着说:“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爸爸,女儿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别埋怨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