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医院。
315病房门微闭。
罗思文气喘吁吁推开门。
病房有三张床,靠门是一个30多岁的小伙子,左胳膊上裹着纱布,家属正在喂饭。
靠窗是70多岁的韩汝洁妈妈,老太太,矮、胖,富态,面皮白净,说话语速极快坐,在被窝里和老头在说话。
韩汝洁爸爸,是个70多岁的老头,一头白发,中等个头。
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罗思文。
罗思文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走向了躺在中间病床上熟睡的罗爸爸。
罗爸爸双眼紧闭,昏昏欲睡。
罗妈妈从床边站起来,头发凌乱,精神萎靡的说道:文文。眼泪滚滚而下,妈妈面朝墙,无助的左右手一下一下抹眼泪。
罗妈妈是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中等个,留着利落的短发,微胖。
罗思文拉开爸爸的被子,看见爸爸右腿从膝盖到脚踝全部被石膏和沙布裹满。
罗爸爸1.68的个子,头发有些花白,胆小、怕事,懦弱。
罗思文放下被子,给爸爸重新盖好。
罗思文拍妈妈肩膀,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慢慢流下来。
罗思文看坐在床边的年幼的弟弟妹妹,可怜巴巴地看自己,迅速的用手擦一把眼泪。
罗思超13岁,瘦弱、精干,稚嫩的脸上戴一副眼镜。
罗思羽8岁,肉脸,肉鼻子,黑黝黝的眼睛,穿着妈妈给做的花外套和布鞋。
罗思文皱了皱眉,哽咽着问道:妈,爸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妈妈惊诧的问:文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罗思文:我听赵叔叔说的,我回到院子里碰到了他。
罗妈妈看着罗福贵熟睡的脸:噢,文文,你爸上班的时候,车床上夹的电机壳体可能没有夹牢,突然甩出来,出了点意外,把你爸的腿砸伤。
罗思文紧张的问道:伤的厉害吗?
罗妈妈表情凝重的说:膝盖骨头都露出来了,听说骨头受到严重挫伤。
罗思文惊叫:这么可怕,妈,问没有问大夫,能不能恢复好?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罗妈妈苦着脸,没有回答。
罗思文愤怒的质问道:这么大的事,单位没人管吗?
罗妈妈伤感的说:出事后,厂里先派人把你爸送到医院治疗,后来才派人通知我。还来了几个人看了看,保卫科长李建超代表厂里看过了。
罗思文看看昏睡的爸爸,又看看柜子上放的水果和罐头:妈,伤的这么重,医生说没说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罗妈妈长叹一口气,目光呆滞的说:医生说,看他伤的这么严重,要恢复至少要半年以上。至于有没有后遗症,只有边治疗边观察,以后才能下结论。
爸爸是7级技术工人,巨大的车间,罗思文去过,都是又笨又大的机床,砸一下,后果真的难以想象。没想到这么倒霉的事,居然发生在自己爸爸的身上,罗思文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想想生命何其脆弱,一次意外就可能导致生命瞬间的消失。幸亏爸爸没有危及生命,要不,这次意外就可能导致骨肉分离,家庭残缺。她想到这,又庆幸的松了口气。
突然间,罗思文想起上高一时地理课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当时还不能理解:死一个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微乎其微。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有时候却是大厦将倾,天塌地陷,万劫不复,灾难重重。
此情此景,让罗思文瞬间醍醐灌顶,一下子全部领悟了。真不敢想象,如果那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家,该有多么恐怖。孩子都没成年,妈妈是家庭妇女,没有收入,不敢想象家中失去爸爸的生活,会是多么无序和混乱,因此,她感觉爸爸有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自小他们全家都是在爸爸的指使下成长,虽然,那时候爸爸长年不在家,但是,爸爸总是定期给妈妈写信。家长里短,什么时候该给孩子们置办学习用品,什么时候该往地里喷洒农药,什么时候该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什么时候该给老人零用钱,该给多少,但凡能想到的,絮絮叨叨,总是来信及时的嘱咐到。
最早是找别人给读信和回信,罗思文上小学三年级后就开始帮妈妈完成这些工作,直到全家离开农村。那时侯,慈祥的爸爸在罗思文心中,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力神,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让年幼的罗思文有种顶礼膜拜英雄般的崇敬。从小到大,爸爸都是家人的主心骨和指挥棒,他指向哪里,家人就转向哪里。现在,这尊神因为意外躺在床上,让家人似乎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罗思文是家中的老大,她感觉生活的重担一下压在了自己肩上,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罗思文看看爸爸,麻药可能还在发挥作用。他在熟睡,并发出轻轻的酣声,床边瓶子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缓缓流向爸爸的身体。罗思文愈发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罗思文看熟睡的爸爸。
爸爸发出轻轻的酣声。
瓶子里的液体缓缓流向爸爸的身体。
罗思文在爸爸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回头对弟弟妹妹招手:来,你们都来把爸爸亲一下。
两人疑惑的走过来,在爸爸的额头上陆续亲亲,亲完了,罗思文把他们一左一右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