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还沉浸在他们的谈话中,冷不丁被点了将,有些不知所措。宋坛使道:
“陆兄弟,你可愿同往?”
“既是各位前辈提携,陆飞敢不从命,只是晚辈初来乍到,唯恐折了我帮的威风,就不美了。”
“放心,陆兄弟还有我呢!”季坛使大包大揽起来。
“如此甚好,那就这样吧,林坛使你熟悉情况,你们三人同去,若是好言好语能说通便罢,不能说就先回帮里再做计较。”宋坛使吩咐道。
“诺。”三人同声应道。
议罢。其他人都去了,宋坛使留住了陆飞。
“陆兄弟,你刚来帮里,本想让你先熟悉几天,你也看到了,琐事多如牛毛,不管不行啊。”
“宋坛使放心,帮中之事晚辈自当尽心竭力,绝无二话。”陆飞不卑不亢道,“只是有几件事还请宋坛使帮忙。”
“雷帮主昨夜已有交代,陆兄弟但讲无妨。”
“宋坛使,实不相瞒,小弟此来京师曾遭人暗算,与伯父一家失散。我们相约在历州会合,不日小弟便要启程前去历城接应。还请宋坛使到时行个方便。”
“这有何难,陆兄弟的事就是帮中之事,这个我自会安排。”
“另外,我有一男二女几位朋友,近日恐怕已到京城,只是京城如此之大,这茫茫人海如何寻找兄弟倒真是犯了难。还请宋坛使多多费心。”
“陆兄弟,这等寻人之事都是我帮的看家本领,你且放心交与我打理,不出三日,必有回音。”宋坛使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让陆飞心里舒坦了不少。
“还有一事,乃帮中之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昨日我听范坛使一说,也认为有几分道理。这廖定书与方德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操纵,此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昨日夜里,雷帮主想说未说的第三件事也是此事。我们都认为这里面必有一个惊天的大阴谋。看来一定要认真地调查一下,你看谁去办这件事比较合适呢?”
陆飞心说,这帮里的人头你比我要熟悉得多,如你倒要问我,我又怎知谁去调查最合适。正迟疑间,一个小厮进来禀报,说一个帮中的弟子求见,宋坛使应允。陆飞借机告辞,正往外走,见于四手中捧着他的宝剑和包裹进来,走了个照面。于四忙拜道:
“一补弟子于四拜见陆坛使。”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陆飞扶起他。
“弟子怕陆坛使用得着,就先送过来了,请陆坛使查点,可有缺失。”
陆飞接过包裹和宝剑,一把将他拉到宋坛使面前道:
“宋坛使,昨日就是于兄弟引荐我来总坛的,本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帮的阵仗,谁承想一不留神倒成了帮中之人。”
“如此说来,于兄弟倒是引荐有功了。你想帮中如何奖赏与你啊?”
于四又忙拜道:
“弟子不求奖赏,只求宋坛使责罚。”
“奥,此话怎讲?”宋坛使纳罕。
“弟子在大街之上碰到陆坛使时,陆坛使一出手便施舍给弟子一两银子,说要买弟子身上的衲衣,衲衣本是帮中定制,私犯衲衣有违帮规,如何卖得。弟子便找了一件旧衣,让他扮作白身,进了总坛。原本想来总坛找几位兄弟帮陆坛使寻找朋友的下落,谁承想发生了昨夜的事情。弟子此来一是来送还陆坛使的随身物品,二是特来向宋坛使请罪。”
“你何罪之有呢?”
“衲衣帮第三十六条规定:非本帮之人不得参加本帮的集会,本帮弟子未经允许也不能引领非本帮之人参与本帮集会。有违者重责二十护坛棍,并逐出衲衣帮。”
“哈哈哈……”宋坛使听后仰天大笑。
陆飞与于四见他大笑,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陆飞心说,全是他的错,哪能都怪到于四身上,忙求情道:
“宋坛使,这事不怪于四,只怪晚辈好奇心重,执意要让于四引领来总坛见见世面,若是责罚,就责罚我吧。”
“好家伙,还有求情的。这事倒让我难办了,一个是无心插柳、引荐有功,另一个是自作主张、有违帮规,于四,你倒是让我如何处理呢?”
“请宋坛使秉公处理,弟子绝无怨言。”于四倒是刚烈的很。
“好,看你还是汉子,陆坛使又为你求情。责罚倒可以拖延几日,不过要戴罪立功,寻找陆坛使朋友的下落还是由你来负责,三日为限,寻到便罢,寻不到这顿护坛棍你是如何也免不了。”
“谢宋坛使开恩。”于四喜道。
“罢了,你快去办事吧。”
于四辞了两位护坛使,一溜小跑出了总坛。宋坛使望着于四的身影频频地点头,陆飞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宋坛使,方才要我推荐一人,依兄弟看来,这于四倒是比较合适。一来他是帮中最底层的弟子,行事方便,且不惹人注意;二来人也比较机灵,遇事能做到随机应变;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衲衣帮是忠心耿耿,身上有一股正气,这种人绝不会当叛徒。用他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兄弟冒言,还请宋坛使斟酌。”
“陆兄弟的眼光果然独到,愚兄也有此意。”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有事在身,陆飞不敢耽搁,放了行李就去找了林坛使和季坛使,路程不远,他们索性步行,一路上聊起来,才知道他们的全名叫做季铭义和林先锋,入帮已有十余年了,早年也是穷困潦倒,幸亏遇到雷帮主才有今天,林坛使也没辜负雷帮主的厚望,将帮中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而季坛使虽然性子急了些,可对雷帮主也是忠心耿耿,在执行帮规上也是铁面无私,其他几位护坛使也都惧他三分。这一路上季坛使的大嘴叉子就没停过。
“这个忘恩负义的廖疯子,平日里在我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你瞧昨天把他狂的,竟敢联合外人篡夺帮主之位,真是气死我了,若不是帮主拉着,我定将这小子按帮规处置了!”
陆飞心说,像你这样的脾气如何办事,帮里已在暗中调查此事,你又如何得知。陆飞心里虽这样想,却未说出口,只想到了冤家那里如何处理,正想着,他们来到一家酒店门前,林坛使停住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对面便是“雄威镖局”,一块鎏金的黑匾分外明显。这时上来一位二补弟子拜上。
“见过林坛使、季坛使、陆坛使。”
陆飞心说,看来帮里的弟子已经认得我了,今后在京城走动应该更方便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他还怕谁。林坛使道:
“可曾有什么动静?”
“我兄弟在此监视多时,除了一些商客出出进进之外,并无奇怪之处。”
“弟兄们辛苦了,我等这就进去,你们在此继续监视,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可回总坛禀报!”
“弟子谨记!”
“好了,我们进去吧。谈的好则罢,若是谈崩了看我眼色行事。”季铭义此时迫不及待地布置起来。
他们进去见到确是一番繁忙景象,镖局里的人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见有人进来,一位中年人上来赔笑。
“客官,想捎点什么……”
“叫你们掌柜的来!”季坛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那中年人见来者不善,冲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小伙子疾步去了后堂,中年人又道:
“小人是镖局的账房,三位想必是衲衣帮的弟兄吧?”
“算你有眼力,我们不是来做买卖的,是来讨公道的。”林坛使道。
“稍坐。”账房让人上了三碗茶,便把他们晾在那里了,自忙自去了。
却说陆飞三人都喝了两盏茶了,还不见掌柜的来,季坛使的急脾气又上来了,“啪”的一声,桌上的茶具被他震翻,吓了大家一跳,陆飞心说,你要发作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只见季坛使叫道:
“他娘的!也忒小瞧我们衲衣帮了,那鸟掌柜再不来,我砸了你们镖局!”
账房见这凶神也不好惹,急忙亲自跑到后堂,不一会儿,一个白衣少年翩翩而至,抱拳淡道:
“家父出了远门,赖各位久等了,得罪、得罪!”
林坛使怕季坛使又说出什么过激的言语,抢道:
“我们乃衲衣帮总坛护坛使,为前日两派弟子冲突而来,不知阁下可否做得了主?”
这少年生的眉清目秀,年纪与陆飞相仿,举止优雅大方,陆飞不由得心生羡慕。只见那少年道:
“家父临行之前已有交代,镖局上下事务都由鄙人全权处理。”
“那顶好了,就与你说!”季坛使迫不及待地插言。
“三位后堂请,那里说话方便些。”
说罢,拿眼扫了一下陆飞,含笑点头,陆飞急忙还礼。四人来至后堂,互通了尊姓大名,陆飞才知道那少年叫熊英。熊英教人重新奉了新茶,做足礼数。陆飞三人在前堂早已喝得肚子滚圆,现在哪里还喝得下去。林坛使首先开腔:
“熊公子,看你也是个爽快人,咱们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得说吧。钱员外那里是鄙帮的老主顾,每次往边关送货都是鄙帮经手,而且从未失手,钱员外自然也很满意。但是贵镖局的弟子却从中作梗,竟在钱员外面前议论我们的不是,鄙帮弟子前来理论,你们却动气手来,而且还打伤我们一个弟子。如此行事这该不是贵镖局的意思吧?”
熊英仿佛早知道陆飞等人会有此一问,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茶,道:
“此事鄙人也略知一二,生意之争也本是寻常之事,不足为奇,我镖局弟子也不过是跟钱员外谈谈我们护镖也很安全,难道这有什么错吗?贵帮弟子因为此事来兴师问罪,我们与你们讲理,不承想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强迫我们退出。难道贵帮走镖,天下的镖局都要饿死不成?至于贵派弟子受伤,那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了。”
熊英几句下来,林坛使刚想接茬,季坛使早已按耐不住了,忽地又拍案而起,
“哼!我衲衣帮弟子分布全朝,有百万之众,你一个小小的镖局也竟敢跟我们叫板,好大的胆子!”
熊英并不示弱,同样拍案而起,
“别拿虎皮扯大旗,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你们还想胡来不成!”
季坛使又想发作,被林坛使止住了,他恐怕季坛使冲动之下坏了事情,依旧和颜悦色道:
“熊公子既然谈到了做生意的规矩,那我们不妨论一论,省的说我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那最好不过。”
“熊公子,你说做生意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我们与钱员外合作多年,一直非常愉快。那你们从中胡乱插一脚,这未免也太不仗义了吧?”
“也并非我们有意从中取利,只是钱员外认为你们的价钱过于昂贵,而我们镖局则公道的很,钱员外自然更愿意跟我们合作。”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如今匪患横行,若不多派些弟子,恐怕不知要失手多少回了。贵镖局新开只半年有余,哪里知道这一路上的凶险。我奉劝熊公子还是将价钱扯平了,这样大家都好过,熊公子以为如何?”
熊公子朗笑道:
“家父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威名,道上的绿林好汉大能卖他一个薄面,这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至于这价钱恐怕敝人难以做主?”
林坛使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季坛使再也按奈不住了,拍案而起道:
“废话少说,你们打伤了我们的弟子,我们今天就来讨个公道!”
“哼!公道?你们也配谈公道?十几个人围住我们三个弟子打架还谈什么公道?真是笑话!”熊公子同样拍案而起,还以颜色。
这熊公子伶牙俐齿,把个季坛使也激得恼羞成怒,
“哼!更好笑的还在后面呢!”
说罢就蛮不讲理地跟他动起手来。那少年也不含糊,施展起拳脚与季坛使格斗起来,那季坛使果然了得,一身衲衣神功使得犹如行云流水。陆飞昨日夜里见了甄坛使的功夫已是钦佩得不得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功夫,看不出有任何的套路,每一招又不尽相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是武器,如同杂耍一般,看着处处是破绽,却偏有奥妙无穷的化解招数。今天看了季坛使的衲衣功,陆飞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他不似甄坛使那般灵巧、机敏、辛辣,一招一式之间透着一种厚重和淳朴。陆飞忽然领悟到这种功夫的精髓所在,原来衲衣神功不讲套路,只讲究应变,根据对手的强弱施展自己的招数。而正因为没有固定的套路,所以这种功夫很容易和本人的性格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衲衣神功。即便没有根基只要理解了衲衣功的精髓所在,也可以与人对练。这时虽然二人斗了五十余回合仍不见胜负,不过陆飞却已看出那熊公子的拳脚已经有些吃力了,毕竟还是年轻些,耐力和实战经验稍逊一筹。眼见熊公子就要落败,陆飞抓住机会跳将出来,伸手将二人的拳脚格开。这时,季坛使正打的兴起,眼看就要给那小子好看,陆飞突然掺乎进来,不满地瞪起了牛眼珠子。
“陆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季大哥,依小弟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此罢手,两家互让一步,岂不更好?”陆飞有意看了一眼熊公子,“熊公子,你说呢?”
这时熊公子已是气喘嘘嘘,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陆飞,他心里清楚,此事若不是陆飞出面,恐怕自己会输的很难看,到时则更难收场。就此打住,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他自然愿意接受陆飞的调停。
“衲衣神功果然名不虚传!熊某领教了。这位公子所说颇有道理,你我两家只为生意之事便动起手来,伤了和气,实属不智。我‘雄威镖局’愿后退一步,保证不再去游说钱员外;再有,所伤贵帮弟子本镖局负责医治。三位前辈看这样如何?”
季坛使本还想说点什么,偏被眼疾手快的林坛使止住。他因为经常和外面的生意人打交道,自然不愿意伤了和气,见对方做了让步,也就坡下驴:
“熊公子深明大义,我等又岂是无赖之徒。我等也愿后退一步,不再去做钱员外的工作。至于钱员外愿意找谁家走镖,那就要看他自己了。熊公子意下如何?”
“这样甚好!”
如此两家皆大欢喜,陆飞三人告辞而去,熊英送他们到了门前。林、季二人前走,熊英后面拉住陆飞道:
“这位便是昨日夜里新晋的陆坛使吧?”
“惭愧!”
“熊某一见陆坛使便心里喜欢,改日有闲一定要到舍下喝两杯才行!”
“这个自然。”
说罢告辞,追上他二人。三人没走出多远,季坛使便大大咧咧地诘问起陆飞来:
“陆兄弟,你与那鸟人黏黏糊糊的,是否早就相识了?”
“季大哥说哪里话,兄弟我昨日才到京师,哪里认得他去!”
“那你还拉着不让我揍他,眼看我就要他打趴下了,你倒从中间插了一杠子……”
“我看陆兄弟拉得好,像你如此鲁莽,坏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说,若与他们结下梁子,恐无法跟帮里交待。”
“我们堂堂的衲衣帮还怕了他们几个鸟人!”季坛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刚才说谁是‘无赖之徒’?我怎么听着像是说我呢?”
“谁说你来着!我不过是顺口一说。”
“不对!你别欺负我没念过书,好赖话咱还听得出来,你就是在说我呢,对不对?”
“说你不是无赖,你倒还赖上了,真是!”
“哈,你可承认了……”
二人为了这个词争了一路,陆飞在一边看着直摇头。
回到总坛已是午时,三人向宋坛使禀报了谈判的经过,林坛使尤其称赞了陆飞的机智,得到了宋坛使的赞许。又叙了一阵闲话,他们三人便都告辞回房了。陆飞刚回到房中,便有人敲门,他开门一见是于四,陆飞忙把它让进屋里来。一进得屋来,于四纳头便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