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早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倾盆大雨，当肖悠然起床的时候叶扬已经打车去了机场，她用最快的速度吃了早餐和药，穿戴整齐后便撑着伞向承疆赶去。

这一天是承疆设计师面试的最后期限，几十个面试者堵在36楼的会议室门外并不宽裕的走廊上，犹如赶集。肖悠然一看这阵势就虚了，连最后一天都还有这么多人，可想而知之前的两周是个什么盛况。

这层楼一共有大大小小八个会议室，十分钟后其中一间的门开了，他们依次排队进去领号，面试顺序按姓氏的首字母来排列，五个人一组，由于肖悠然的首字母是X，被倒霉的分到了最后一组。

她领了号后在休息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周围的人都安静的拿着资料复习着，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索性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打发起时间。

待杂志看完，才过了半个小时，面试才进行了三分之一，她抚着额摊在桌上，在心里暗暗叫苦。大概又坐了十几分钟，她被休息室里紧张的氛围弄得透不过气，干脆拿起包走了出去。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看着窗外漂泊的大雨，她隐隐有些心神不定。索性低着头无聊的左右转圈，怎么要等这么久啊，要是像上回那样一来就被录取了，那该有多好。

一边数着时间，一边发愣，她忽然就想到了凌辰旭，这段时间他们偶尔也会在医院碰到，但因为他忙，两人也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天，她更没告诉他自己今天会来承疆面试。

想着这个时间他也许已经来公司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在那头响了两声便被挂断，一分钟后，凌辰旭发来条短信：我在开会，有事？

她懊恼的敲了下脑袋，忙回道：没事，就是想跟你说声我今天来面试了，你忙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凌辰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她接起来：“你不是在开会吗？”

“刚刚结束了，你在承疆？”

“对呀，我在36楼的会议厅，你呢？”

“我在37楼。”

“哦，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才面试到一半，来你们公司应聘的人怎么这么多呀！”

他语气轻松：“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早点告诉我你今天要来，我可以帮你……”

“诶！打住啊！你可别小瞧我，我是有备而来的，不用你帮忙，说不定我也能成功！”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可以托人帮你领号，这样你就可以晚点再来。”

她涨红了脸：“好吧好吧，是我想多了，凌总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公无私。”

凌辰旭在电话那头轻轻一笑:“你如果面试通过，我为你庆功。”

“好啊，一言为定。”其实她心里根本没谱，但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她很开心，拿着手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却也舍不得挂。

“那你好好考，我有空的话下来看你。”

“好，拜拜。”

挂了电话，她拿着手机又发了会儿呆，才回了休息室。正好赶上一个男助理在清点人数：“第十一组的人，都到齐了没有？”

肖悠然和坐在休息室各角落的另几个人分别举起手，向男助理靠近，只见男助理看了看他们脖子上的号码牌，眉头一蹙：“57号呢？57号去哪儿了？”

“她好像还没到。”组里的其中一个男生答。

“搞什么呀，面试还迟到！”男助理显然已经没了好脾气，“你们四个跟我过来准备！马上要到你们了！”

肖悠然这组分别是57——61号，她是58号，排在第二个。男助理将他们带到一个类似储物间的小房间里，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就打开隔壁会议室的门，让他们进去了。

这个会议室比预期的要小，只放了一张椭圆的长桌，和九张木椅，四个面试官坐在里面，让人感觉到紧张的压迫感。

肖悠然一进门就与周勤来了个对视，两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总监秘书竟是这次的面试官之一。

只见周勤不露声色的向她微微点了个头，就让四个面试者面对考官坐下。与之前在网上了解到的面试不同，承疆的这次面试一开始就跳过了问答环节，而是直接向四个面试者发放了一张试卷，试卷上共十题，要求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大家没有再等那个迟来的57号，都开始低头做题。如此紧迫的状态下，几个面试官竟轻松的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各自商量着等一下面试结束该去哪里吃午餐。

十分钟后，肖悠然第一个答完交卷，其他三位竞争者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仅短短一秒，又各自埋头奋笔疾书起来。肖悠然扭头观察那三人，一个下笔极重，紧张得不停拿手抹汗，一看就是不自信的表现，一个在卷子上写得滔滔不绝，篇幅之大，还有三分钟就要收卷了他才做到第四题，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抚着额皱着眉，不知该怎么下笔。

这不应该呀，明明是很简单的常识题啊，她心想。

“好了，请停笔。”

面试官收了四人卷子，围在一起轻声讨论起来，正讨论到高潮，门口传来敲门声。

一个穿着黑白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外，只见她面部苍白，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看起来憔悴不已：“不好意思，我是57号汪瑜，很抱歉我迟到了，能让我进来吗？”

几位面试官对视一眼：“汪小姐，相信你也知道，承疆是一个注重时间观念的公司，我不认为公司会录用一个面试就迟到二十分钟的员工。”

只见那叫汪瑜的女生随手关了门，走进会议室向四个面试官鞠了一躬，面色十分诚恳：“真的对不起，我家里临时出了一点事……我知道现在不是找理由的时候，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希望你们能给我一次机会！”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简历递到面试官面前。

面试官们脸色十分不好，接过简历随手翻看着，然而在看到某一栏的时候，突然露出惊讶之色：“你在美国费城的凌氏总部工作过？”要知道，会议室里资历最深的一位面试官也仅仅只是去总部交流过几个月，他们对美国那边的凌氏，有着发自内心的向往和崇敬。

“是的。”

面试官们面面相觑，翻看着她简历上各种证书的复印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对她的态度却明显的好转了。

“汪小姐，看了你的简历，你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这点不可否认。但是我们四个有一个一致疑惑，请问两年前是什么原因让你主动离开了凌氏总部，而如今，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千里之外的美国飞来承疆应聘呢？”

汪瑜淡然的站在原地，似对考官的问题早有预料，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丈夫四个月前在美国去世了，我在那边没有亲人，所以就回来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并没有完全回答面试官的问题，然而却也让人不好再接着问下去。

只见资历最深的那位面试官轻咳两声，尴尬的指着肖悠然的旁边：“好，你先坐吧。”

肖悠然用余光扫向身旁的女子，与其他几位面试者不同，她苍白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几乎看不见笑容，态度虽诚恳礼貌，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味道，让人望而却步。

这也许跟她的遭遇有关吧，不知为何，肖悠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汪瑜一定会成为承疆的员工的。

“请问，肖悠然是哪一位？”她正在走神，面试官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吓得她条件反射的举起手，‘诶！’了声。

在场的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逗笑了。

“肖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一位考官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不知道你是在哪儿高就，有几年的工作经验？”

“额……我……”肖悠然没料到他们一来就问她这个问题，“我，我大学时生了场大病，没能毕得了业，这几年也没找什么正式的工作，就一直在朋友开的餐厅里帮忙装修设计。”

她话音一落，就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同来面试的几人无不露出轻视的眼神，应该是笑话她一个辍学生也敢来承疆应聘。而四位面试官同样头大，心想着这最后一组怎么一个个经历都如此凄惨呢，简直没法继续问下去了。

周勤首先打破僵局：“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这两周来第二位测试满分的人，上一个满分的面试者，他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

“嗯？”不只是肖悠然，在场所有人都蒙了，包括那个一直保持淡漠的汪瑜，都扭头看向她。

“这应该是一些比较典型的考题，我以前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只是记住了而已。”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答，Peter的确没有跟她复习过这些，然而究竟是什么时候看过这些题型的，她却记不得了。

不过显然考官们对她不卑不亢的回答挺满意的，接下来，几个面试官依次向她提了几个问题，甚至问了她对餐厅装饰的一些独特看法，然后又分别跟另几位面试者交流了一下，便叫他们回去等消息。

走出会议室，走廊上人声鼎沸，甚至比面试前还要热闹，几乎所有的面试者都围在一起交流面试心得，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肖悠然也找了一面墙靠着，反正现在雨正大，回了家也没人，还不如等周勤出来后问问面试的情况。不知怎么的，她从出会议室起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想着今天早晨没去医院看小双，索性拿出手机给双爸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变成了忙音，她又重拨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越甚。正当她打算提着包离开时，周勤从会议室走出来叫住她。

“肖悠然，挺行啊你！悄无声息的辞职，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吓我一跳！”

“行了啊你，我问你，你觉得我能选上的几率大吗？”

只见周勤收起笑脸，认真的思考：“学位证的确是最大的一个问题，不过你测试满分，面试官提的问题答得也不错，还是有机会的，就看上面的怎么决策了，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来承疆面试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嗯，我知道，谢谢你了。”

“诶，那十道题，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了吗，以前在杂志上看到的。”

“少骗人了！”周勤一脸神秘，“其他面试官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那十道题可是总监当年读博的时候为哥大的应届毕业生准备的答辩题目，怎么会出现在杂志上呢？”

“……是吗？”说不定凌辰旭也是从杂志上随便找的几道题？肖悠然心里这样想，却没敢说出来，丝毫没有往深处探究这个过于‘巧合’的问题。

接着又跟周勤聊了几句，她们便相互告辞了，待她刚一走远，肖悠然就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翻出手机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你好？”

“是小然吗？我是何佳！”何佳是市医院一名照顾小双的护士。

“哦，何姐，有事吗？”

“嗯……听说你今天去公司面试了，现在面完了吗？方不方便来医院一趟？”

何佳的语气不太对劲，肖悠然心里一沉，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尽快来医院一趟吧，你邹叔叔状态不是很好。”

“……小双他，他怎么了吗？”

“小然……”何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吐出五个字：“小双他死了。”

（2）

肖悠然握着手机足足愣了五秒，忽的轻笑出声：“怎么可能……我昨天才去了医院，他好着呢，怎么会……”

“小然！”何佳打断她，声音已经哽咽，“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

“……你尽快赶过来吧。”

电话挂断，肖悠然依旧举着手机，傻傻的愣坐在走廊长椅上，她的大脑空白一片，手脚霎时低至冰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手抖得厉害，再也举不起来了，她才将手机缓缓放下。条件反射般的给双爸打电话，一个又一个，不停地按重拨键，她是多么希望那头能接起电话，告诉她刚刚何佳说的都不是真的，然而，手机里永远是冰冷的回声，无人应答。

她又机械般的打给叶扬，就好似想要努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那冰冷的语音，她这才想起，此时此刻叶扬正坐在飞往重庆的班机上，他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肖悠然慌了，坐在长椅上浑身都在颤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四周嘈杂的人声被隔绝在她的大脑之外，此时此刻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反反复复的回想着何佳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四个字，她说——小双死了。

平日里打游戏，大家经常会说‘我死了，你死了’，骂人的时候会指着对方的鼻子喊‘你死定了’，在电视里也经常会看到主角们因为某一个人的离世而哭得撕心裂肺，然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肖悠然深刻的体会到‘死’这个字所具备的真实含义。

多么残酷的一个字啊，将人们从此隔绝到了两个世界，再也无法相见，肖悠然只要一想到小双已经离开了人世，就觉得不可置信，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孤独难受，好似生在一场梦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实际却只有三分钟，她被手中震动的手机拉回现实，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凌辰旭。

条件反射的抓起手机和包站起来，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个电话而重新有了朝气，她朝着电梯的方向疾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向着人群中张望，冥冥之中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他就在附近。

电梯口的人最多，全是还没散去的面试者在等候排队，她踮着脚左右寻找，果然在十多米外看见了那个人。

凌辰旭身着一件白色衬衣，背对着她，左手搭着套黑西服，右手正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是在给她打电话。

那一刻，肖悠然站在人群中远远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庆幸着他的存在；那一刻，凌辰旭的周身好似都散发出使人踏实的银光，让人离不开眼。

好一阵她才想起自己还在震动的手机，低头正欲按下接听，不料铃声就断了。一时忘了还能回电，眼见凌辰旭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她也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扯着嗓子就朝他喊：“总监！总监！”

“总监！”肖悠然一边喊，一边想要拨开人群向他冲过去，然而此时排队等候电梯的人之多，大家见她想要‘插队’，无不向她投来警告的目光。

她的呼喊被淹没在人群之中，两人明明隔得没有多远，却好似怎样都无法靠近。情急之下，她扯着嗓子脱口而出：“凌辰旭！”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全名，然而喊起来却有一种久违的顺口亲切。凌辰旭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 字，回过头，看见肖悠然正急匆匆的朝自己奔来。

终于，她挤出人群，气喘吁吁地停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只见凌辰旭微笑着朝她走近：“我刚才正给你打电话呢，周勤跟我说你测试得了满分，恭喜……”他话正说到一半，就见几颗金银剔透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肖悠然的眼中涌出来，心里蓦地一揪，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你，怎么了？”

只见肖悠然死死咬住下唇，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说话。

“肖悠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凌辰旭话音刚一落，眼前人就突然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不仅是他当场愣在原地，在场的很多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戏剧化的一幕吸引得扭过头，看好戏般地看着他俩。凌辰旭尴尬的想要将她推开，却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从自己左肩传来肖悠然嗡嗡哭声：“何佳打电话来说小双走了……她说小双走了……怎么办……我昨天去看他还好好的……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

眼泪一旦流出，就像决堤的河水，再也停不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凌辰旭瞬间苍白的脸，抓住他僵硬的手臂不停摇晃：“你不是找了香港的医生帮他治病的吗？不是都有好转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呀……”

整个三十六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震住，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无不朝着两人的方向张望，只见肖悠然将脸埋在凌辰旭胸前，哭得撕心裂肺，让人看了都不自觉的跟着难过。

凌辰旭神情呆滞严肃，过了好一阵才缓缓伸出手放到她的背上，似在抚慰她，又似在安慰自己，两个人就那样久久的搂在一起，丝毫不为周围人所动。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才恢复一些镇定，轻轻推开不停抽搐的肖悠然，拉着她坐上级专用的电梯离开了。

（3）

直到坐上出租车，肖悠然才停止了抽搐，她恢复了一些理智，只是眼睛依旧毫无焦距的看着被雨水拍打的窗玻璃。凌辰旭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眉头蹙成一团，紧抿着唇，前所未有的严肃，车内一时静谧得可怕。

到达医院上电梯的时候，肖悠然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了，心底的恐惧和害怕全部席卷而来，她低着头不停地调整着呼吸，好似下一秒就要崩溃的爆发。

凌辰旭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发抖的左手。他的手坚定而有力，很大却冰凉，手心里全是汗，但却在那一瞬温暖了她的心，两人扭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了一丝力量。

他们紧握着双手赶到病房，却是室迩人遐，两个眼熟的护士在室内收拾着残局，看见他俩，都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向两人表示慰问。

护士告诉他俩，小双今早凌晨突然心律失常，呼吸困难，当时李医生还没来医院，别的医生对他的病情又不是很了解，用药不及时，错过了最佳救治的时间，等李医生赶到，抢救了四个多小时还是没能让他活过来。

“当时眼看着李医生把他救回来了，都能呼吸了，哪知一眨眼的功夫，还不到半小时呢，人突然就又不行了，心跳骤停呢！唉，这人呀，说没就能没，多可爱的一孩子呀，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吧，这不，才十二岁就走了。”一个护士连声哀叹。

另一个护士在一旁附和着：“谁说不是呢，不过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老邹，当年老婆就因这病走了，如今拼了老命守护的儿子也走了，这下可算是无亲无故一无所有了，整个四十岁的人沧桑得像六十多岁似的，真是作孽。”

凌辰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她俩：“邹叔叔现在情况如何？”

“两小时前宣布死亡的时候他大哭了一场，现在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走廊尽头的男厕所里，谁都不让进，李医生他们一直在那外边守着，生怕他想不开，可什么话都说尽了也不见他开门。”那护士抹了把眼角的泪，叹口气，“谁也没料到会这样，毕竟小双从小就在医院长大的，我们全院上下都把他当自己孩子疼，他走了，大家都很难过，谁心里也不好受。”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另一护士看凌肖二人脸色青白，止住同伴，扭头问他们：“你们是想先去男厕那边找老邹，还是去停尸间看小双？”

听到‘停尸间’三个字，肖悠然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凌辰旭伸手扶住她，深吸口气，对护士道：“麻烦你们先带我们去看小双。”

停尸间在医院的负三层，地方湿气略重，但也并不像电视里所描绘的那样阴森恐怖。有三个工作人员正围在角落的桌边上斗地主，见有人来，问清了状况，便领路将他们带到了里间。

里间的光线不太好，温度又极低，几个人穿来梭去，终于在靠里的一个位置，找到了小双的遗体。

当工作人员将盖在小双身上的白布掀开的那一刻，肖悠然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担架上的孩子脸色苍白，嘴唇微启，实在与睡着了没什么两样，但她却知道，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拉着自己叫‘肖司令’，叫自己带他出去玩了。

终于，她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向后倒退，逃也似地冲出了这个充满冰凉，毫无生气的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