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四章
作者:孟祥宁 时间:2020-10-06 16:30 字数:6271 字

炎热的夏季,窗外的蝉不停地叫着,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下午正是睡大觉的好时光,蝉的叫声与老师的讲题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催眠曲,让那些趴在桌子上的同学,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呼噜。

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好像泛着油彩。我由于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竟然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甲虫,它慢慢悠悠地从这片叶子爬到那支树杈,然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歇歇脚,也一动不动地进入了它甜蜜的美梦。

我听到小鱼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调,扭正身子对着黑板。

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重复了至少50遍的题,我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为了不枉费小鱼的一片苦心,我只得将目光转移到老师的脸上。我观察过了,在刚刚听课的五分钟里,他总共停顿了六回,挠过四次头,喝了一口水,打了两个哈欠,眼皮平均五秒钟眨一次。

我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我又想起来了与小鱼的打赌,如果这次期末考试我的总分比他的高,他就给我抄一年的作业。

于是我开始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文化科是没问题的,可这体育,上次纯属偶然,这次正式考试可怎么办啊?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想起来小鱼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每天放学,在操场上那一群挥汗如雨奋力前进的同学中也出现了我的身影。刚刚跑完一圈,我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于是便停下来走一段。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发现小鱼在打篮球。他高高的背影、矫健的步伐、敏捷的身躯令我很是羡慕。

那边时不时传来女生尖叫呐喊的声音。我脱口而出:“花痴。”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花痴了,但我从来不承认。

这时,小鱼看到了我,放下篮球转身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懒的莫小爱也会跑步啊!”

“你别小瞧人,我告你,我非赢不可!”我瞪了他一眼。

我大步向前跑着,我要化悲愤为力量!

“等等,你这么跑是没有效果的。”他追了上来,擦擦额头上的汗。

“哦?那怎么跑啊?”我喘着气问道。

“这个样子啊,我们玩个游戏,你从前面起跑线开始跑,我数15秒,然后从这里追你,跑够三圈为止。如果让我逮到了,就要再罚一圈,懂了吧?”他开始做准备活动,一脸窃笑。

我也不甘示弱:“好,就这么办!”

我走到了起跑线,深吸一口气。

“开始了啊,预备,跑!”我听到小鱼的声音,然后撒腿就往前跑,好像后面有狼群追赶一样。

我越跑越快,呼吸渐渐加速,有点胸闷的感觉。我刚想慢点,就听到那家伙的叫声了,好像离我很近。

“我快追上你了啊,要加一圈的哦!”

我什么都不顾了,只要跑完三圈就行,我加速,加速,再加速!

终于,我捂着肚子倒在了起跑线上。

回头一看,小鱼就在我身后,明显是他让了我。

“不错嘛,跑得挺快,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他也有点喘,看来我是真的卖力了。

“不许坐在地上,站起来,不然肉都长到pp上了。”他把我从草地上搀起来。

“好家伙,你懂的还挺多的。”我站都站不稳了,只是感觉浑身肌肉酸酸的。

“这是常识啊,白痴!”

“什么?你叫我白痴?你个黑痴!哈哈!”我一笑肚子上的肉就又算又疼,很不自在。

“好吧,你要是觉得白痴和黑痴很登对的话,那就叫好了,不过我觉得小黑和小白更好听一些。”他很认真地说。

要不是因为天有些黑了的缘故,他一定会看到满脸通红的我。我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我又在做梦。

他好像感觉有点尴尬,就说:“你觉得你智商高么?”

我点点头:“那必须的。”

“好,我给你猜个脑筋急转弯啊,问:一个七分熟的牛排和一个五分熟的牛排相遇了,可他们却没有打招呼,为什么?”

“哈哈,好简单啊,因为他们都不熟啊!”

“恩,不错,再来一个。这个是高难度的,问:童话故事中谁的胸最平?”

我想了想,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我将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想了个遍,终于想起来了。

“是小红帽。”

“为什么?”

“因为她的奶奶被大灰狼吃了。”我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谜底。

“行啊,你也不是很白痴嘛!”我暗自窃喜,却没有告诉他我其实猜过。

“再猜一个啊,问:阿拉丁有几个哥哥?”

这次我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显示我的水平高,我想了一会,然后编了一个。

“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蒙的。”我这个狐狸露出了尾巴。

“哈哈,不知道了吧。想不想听谜底啊?”他得意忘形。

“不想,我再猜猜啊!1个?2个?3个?4个?……”我实行地毯式轰炸模式。

“算啦,你这么笨,当然不知道了,我告你啊,是三个。”

“为什么啊?”

“因为三个哥哥分别是:阿拉甲,阿拉乙,阿拉丙。”

“哈哈哈哈……”我们两个笑作一团。

以后的一个多月里,每天放学我都会进行如此开心的魔鬼式训练,虽然累了点,但却有很多收获。和他在一起,我的脸部经常笑到抽筋。

“问:为什么不能对着海讲笑话?”

“不知道。”

“因为会引起海笑(啸)!”

“问:有一坛酒埋在地下过了一千年,结果它变成了什么?”

“不知道。”

“酒精啊!”

“问:上课老师抽查背课文,小狗、小猫、小猪都举手了,老师会叫谁?”

“小猫吧。”

“错,是小狗,因为,旺旺仙贝嘛!”

“问:如果有一辆车,司机是王子,乘客是公主,请问这辆车是谁的呢?”

“我的。”

“不对,是如果的。”

“问:金木水火土,谁的腿长?”

“不知道。”

“火腿肠!”

……

“铃铃铃”,上课了,这节课是自习,老师早早就回到了办公室,班里开始沸腾。

我像往常一样拿出数学书和本开始做题。数学题从来就难不倒我,每次我都写得又快又好。这次我还是满怀信心地写着,做完课本上的题,就做老师补充的题。

我要和小鱼比试比试,我往他那看了一眼,他也在认真地写着。

我飞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终于就剩最后一道题了,我舒了一口气。看看我身边的同学,他们连课本上的题都没做完,我暗自窃喜,便又抓紧时间写最后一道了。

我将图画在本上,一边看题,一边用笔在图上比划着,大脑飞速旋转。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冒汗了,天啊,这道题怎么这么难啊。我一着急便开始转笔,笔转得越来越快,大脑越来越乱,我将脑袋里面贮存的所有关于数学的知识都搬了出来,但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突然,在我绞尽脑汁后,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浮出——列未知数,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我停住转笔,仔细地盯着图,开始在草稿纸上写过程,可只写了两三行,我又遇到新的“拦路虎”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做了。

我便随意地问我后面的同学,她是一个瘦小的女生,个子不高,头发短短的,平日里不爱言语,她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甚至同学一年多了,有的男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学习很认真,但成绩总是提不上去,对于一些难题,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此刻,她小小的眼镜架在她小小的鼻梁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心里正想着,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还是试试吧,反正别的题也写完了。

“你数学本最后一题写了吗?”我扭过头去,伸长脖子看着她正写着的题,发现才写到第三题。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又不屑地说:“你还没有写完书上的题啊?最后一道挺难的,我想你肯定不……”我刚想说“不会做”,就马上将他们咽回了肚里,我发现我说错了,于是赶紧将头伸了回来。

她慢慢地抬起头,几缕刘海儿垂在耳边,眉头皱了一下,她的眼镜有些低,在眼镜框外的眼睛盯了我一阵儿。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一句话没有说,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我立刻将眼神移到了别处,不敢在与她对视,仿佛她是一个神圣英勇的骑士,我却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贼。

我习惯性地问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可一无所获,没有一个人做出来了,甚至有的同学开始怀疑老师出错了。我也半信半疑地又看了看题,确实有些条件不足,我也不再多想,将数学本放到一边,开始写别的作业。

过了好久,我把除了那道题之外的所有作业都写完了,我很高兴,想等着数学老师来了再解决那道题。

正在这时,那个女生的一个举动让我目瞪口呆。

她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后背,我扭过头去,她将数学本递到我眼前。

莫非?莫非她做上来了?!

我赶紧拿过来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图形和清晰的步骤,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顿时似触电一般,脸红到了脖子根,就好像,就好像一个人裸着身子站在大庭广众面前一样。

我的眼珠子快瞪了出来,那一步步也没有一丁点错误,答案也应该是对的。

我看着看着,怎么?有几步这么熟悉啊?对了,就是我在草稿纸上冥思苦想写的那几步,我“唰”地把草稿纸拽过来,一步一步地对,天!除了设的未知数不一样外,其它全都一模一样,剩下的步骤也是非常的简单,一般人都能想到,怎么我刚刚就没有打算接着往下写呢?

她看见了,说:“其实前几步最难,我想了好久才想到,下面不是关键,很简单的,几乎是一气呵成。”我抱歉地冲她一笑,说了声:“刚刚对不起啊。”她也笑了笑,说:“没事的。”然后我就开始在数学本上写过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有自己潜在的能量,千万不可以轻视每一个人,这是我这节课的惨痛教训。

期末考试考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又提了起来,因为要面临暑假补课,这不得不令每个同学都头疼。

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的那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能明显地听到“咚咚、咚咚”的声音。如我所愿,我仅仅比小小鱼高了三分。

成绩单上,小白菜考得很好,已经跃居中上。

看来他真的改变了,我暖暖地想着。

每位老师轮流来班里讲评试卷,我认为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一只耳朵听着歌,用手捂着耳机,把衣领向上拽了拽,挡住耳机线,然后悠闲地看着试卷下面的杂志,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被爆料了,心里还隐隐有些不满。

下了课,陶小乐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我便自告奋勇地参加。

真是谁提得建议谁倒霉,陶小乐很惨,第一局就输了,他的秘密很多,所以通常情况下都选择大冒险。

我对他说:“你站在椅子上面大喊:‘我是咸蛋超人!’”

我最喜欢整人了,不过别的同学的要求更加苛刻,竟然让他当众亲一位男生,当然是脸蛋了。他是同意了,可没人敢让他亲啊。

于是,他便采纳了我的建议,他“咳咳”了两声,然后站到了椅子上,由于身材较胖,木质椅子传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他冲着班里大喊:“我是咸蛋超人!”

所有的同学立马安静下来,瞪大双眼与嘴巴看着他,简直比真的咸蛋超人还令人惊奇。

还真应了陶小乐的话,恶有恶报,在我屡次整人过后,我终于遭到了报应,我输了。

他们像报仇一样想了无数个鬼点子,终于一致了意见:“你去抱一下周小宇,一下就够了。嘿嘿!”他们冲我坏笑,听完这个,我都快瘫倒在地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既然玩了这个游戏,就一定不能反悔,这是起码的规则。

我咬咬牙,往小鱼的座位走了一步。

“快去啊!快去啊!”他们起哄。

我瞪了他们一眼,还好没有让小鱼察觉到我的到来,不然我哪有脸见他啊!

我到了他的旁边,他安静地看着书,耳朵里塞着耳机。我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就一下,就轻轻地一下,然后赶紧逃跑。我安慰自己。

小鱼动了一下椅子,莫非他看见我了?

正在这个紧张关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同学,竟然推了我一下,随着我的一声尖叫,我向前扑去。

小鱼刚起身往外走,我就摔到了他的椅子上。

“哎呦!磕死我了!”我揉着自己磕疼的胳膊。

小鱼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的脸红了,飞快地跑了出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我像一只仓皇而逃的兔子,躲进了我的窝中。

明天正式补课,由于没留作业,晚上我坐在沙发上陪爸妈看新闻。有一条是关于暑假补课的,曝光了我们城市的一所中学,说是一天上八门课,还要交钱。虽说我们学校补课用老师的话来说是义务补课,但还是要买许多参考资料,简直就是变相收费,而且一天上十门课,数学语文英语各两节,物理化学历史政治各一节,没有自习课,留的作业还要熬夜才写完,比上学都累。更苛刻的是,荣嬷嬷还要求我们把头发好好剪剪,否则不让进校门。

我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又要面临被残酷无情地剥夺的局面了。

我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真是的,想累死我们啊!”

我拿起手机就拨打了举报电话,把我们学校的概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边的工作人员说要征求记者的意见,我谢过之后就挂了电话。

我爸妈对我的举动很是赞赏,他们觉得,只有充分放松过后,大脑才会有更多的空间来学习,否则一直处于疲劳状态,是非常不利于考试的。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我觉得我终于干出了一件伟大的事情。脑海里出现我们同学欢呼的声音,把课本扔了一地,然后疯狂地跑出了校门,一起去公园里野餐,去KTV唱歌,去电影院看电影。

还有所有的女生拽着荣嬷嬷的辫子,使劲地拽,拽到她疼得直喊求饶,才松手。

我心里掠过一阵快感。

就这样兴奋地一夜未眠。

补课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无精打采,所以上课的效率都不高。除了班主任的课,几乎都是在说话声中度过的,老师拿我们也没办法,于是该讲就讲,也不管有没有人听。

下课后,班里死气沉沉,像坟地一样。一定是昨晚通宵在群上聊得火热,关于假期补课一事。和他们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原来有很多人都厌烦补课,于是把举报电话打了个遍,有的往电视台打,比如像我这样看了新闻的,有的往教育局打,还有发E-mail的。我真是很佩服我们这一届,以往的学生哪有像我们这么张狂的,都是乖乖地顶着炎炎烈日骑车子到学校,然后坐在班里伴随着老旧电风扇的转动认真地做着笔记。

于是我们这一届,也就成了校史上第一届没有补课的。

喇叭里传来主任的声音:“由于一些原因,暑假的补课取消了。”

全班同学顿时疯了一样,不对,应该是全校。

整栋教学楼里传来欢呼声,每个人都站起来,大声地鼓着掌,还有的男生拍桌子,有的男生吹口哨。

我们的尖叫声压过了主任后来说的话,我断断续续地听到,大意是:“虽然补课取消了,但并不代表这个暑假不学习了,我想你们大家都明白利弊,所以老师精心挑选了一些习题,你们一定要回家认真做。”

那天我的梦想真是成真了,所有的人都兴奋得不行,虽然老师发了一沓子卷子,还有很多本练习册,我们都不在乎,先玩够再说吧,哈哈!

我们胡乱地将卷子扔进书包,在听了老师的假期叮嘱之后,飞一般地冲出了教室。

小鱼他们一有时间就去打篮球,这次也不例外。我们几个好友说要去公园玩,小鱼在我面前软磨硬泡,以一根棒棒糖外加一杯奶茶将我成功说服,其实我还是蛮想去的,毕竟外面天气炎热,在室内吹着冷气坐着欣赏帅哥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们去推车子,我边开锁边愣神,然后他不知怎么看向了我,我一紧张钥匙就掉到了地上,他又开始讽刺我说:“白痴不愧是白痴啊,连开车子钥匙都会掉。”

我捡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具体什么内容我也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他推着车子开始吹口哨。

“小流氓。”我小声骂了一句。

“切,吹口哨其实有很多好处呢,最起码可以锻炼脸部的肌肉,起到塑脸的效果,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脸长得这么瘦的原因!其次呢,比如在路上骑车子,左手拿着冰棍,正在有滋有味地嘬着,突然前方出现一个人正要拐弯,而你如果不提醒他就会撞上,于是乎,口哨就派上用处了,将冰棍从口中取出,然后小嘴一撅,学一声鸟叫,那人立马停住,你就可以安安全全地从他身边骄傲地驶过,只留下一个惊诧的表情。”

“切,切,切。”

“你切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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