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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九章 毛主席逝世
作者:顾坚 时间:2020-10-06 18:06 字数:6816 字

九月九日,下午3点多钟,朱家桥大队庄街中央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喇叭里传来大队长肖仁贵的声音,要求广大干部和群众立即停止当下的活动——“干活的停止干活,睡觉的马上爬起来,在河里洗澡的小孩立即上岸!”——集体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重要广播。刘步云喝药酒中毒被救活后得挂几天水才能恢复,临时委托肖仁贵代表他领导大队日常工作,肖仁贵欣然领命,眼下在广播里连续重复了三遍通知,腔调竟和刘步云一模一样,好似平时没事就在家里偷偷操练过似的。

整个村庄在瞬间的骚动后,陷入一片肃静。人人竖着耳朵聆听,心中充满了好奇和不安。

大喇叭“沙啦沙啦”地接通了广播电台,马上响起了一种沉重低回的音乐(后来见识短浅的农村人才知道那叫哀乐)。隔了一会儿,听见播音员开始用缓慢、颤抖、隐忍的声音播报——

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的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

庄街上高音喇叭响时,天宠正在离临时诊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百无聊赖地看几个孩子撅着屁股弹玻璃球。肖仁贵要求全体庄民听广播,声音酷似一贯威严的刘步云,孩子们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游戏,原地站立着,张着嘴巴看天,好像从村庄那边飞来一群天鹅似的。当然没有一群天鹅,而是飞来一阵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听得人心里一点也不喜乐,反而感到沉重压抑。跟着播音员就说话了。他们似懂非懂地听着,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懂,但是播音员那缓慢的、颤抖的、隐忍的声音好像有一股磁性吸引着他们,让他们莫名其妙地屏息凝神,神情庄重。

天宠在播音员堆砌了一大摞名词后,倒是听懂了,可是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像那些孩子一样傻愣愣地张大了嘴巴,却朝诊所那边瞪圆了眼睛——

他看到诊所里以他爸爸为首的所有医护人员全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防震棚——毕粉英一手举着输液瓶,一手扶着虚弱的刘步云跟在后面。他们全仰着头,冲着村庄放声大哭。弹玻璃球的孩子们全都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宠在旁边一跺脚:

“毛主席逝世啦——!”

“啊?毛主席……”

“什么……事……事?”

他们没听说过“逝世”这词儿,这词儿太正规了,太文化了,他们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毛主席……死啦!”天宠一下子大哭起来。

那帮孩子听了,惊惶失措,纷纷作鸟兽散。

哀乐仍在天地间回荡……

整座村庄都在哭泣……

整个中国都在哭泣……

九月十三日,朱家桥中学终于开学了。这是天宠生平过得最长的一个暑假,足足有七十天!

根据开学通知,所有学生必须带着一捆芦竹一捆稻草前来报名,因为要搭建防震棚。两天之内,全体师生和职工(另外请了附近生产队的几位社员)在校园里搭成二三十座防震棚(第一天搭成宿舍,以便晚上休息)。教职工防震棚集中在一块平掉的菜地上;学生宿舍防震棚集中在小操场上;八个教室防震棚搭建在大操场上,因为形制较大,有点像生产队晒场上的场屋,门都朝东开,整齐地排列着,很有些气势。

在报名和搭建防震棚的两天里,初二甲班有两个学生没有到:一个是郑荣健,一个是黄明娟。

郑荣健家在暑假中发生的悲剧同学们都知晓了,甚至外班都传开了,师生们无不唏嘘,议论纷纷。已升高一的刘爱军走在校园里,不断有学生冲着他的背影戳指头,甚至“呸”地吐上一口唾沫。刘爱军缩着头,出奇的沉默和老实,像换了一个人。

九月十四日下午,朱文进到临时大队部打电话,目的是了解草馒庄亲家那边的情况,通知明娟赶快过来开学,却怎么也打不通。下班回来后,玉荷说:“那个屁股大的庄子,哪有什么电话啊!”

于是天宠非常郁闷。

第二天,学校正式上课。几十名学生挤在防震棚里,逼逼仄仄的,却因此显得更加亲密,像一大帮子兄弟姐妹,有一种特别的温暖感觉。

初二多了两门课程——物理和化学。同学们十分新鲜,早读课上都有人拿出课本来翻,像看连环画一样欣赏里面的插图。上午第二节课便是化学,教师是乔忠良。

乔忠良二十七岁,身高有一米八五,学生们私下爱喊他“乔大个子”,性格幽默风趣。有一次他到一个村庄跟一个女知青相亲,进庄时,牛高马大的他居然被一座狭窄的木板桥吓住了,踟蹰着不敢过去。人家女的倒是大方,主动过来搀扶他,搀到桥中央时他两条长腿直打颤,赶紧一屁股坐在桥板上,最后只好像乌龟一样慢慢爬到桥头。见到这幕情景的村民笑得直揉肚子,他却不觉得难为情,说:“只要达到目的,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可以运用任何一种方式——爬桥也是过桥么!”女知青嫌他胆小怪诞,终于没有答应嫁给他。

乔忠良低着头走进防震棚,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大的粉笔字:“分子”,然后开讲起来:

“今天我们开始学习化学的第一课,专门讲分子。那么什么叫做分子哩,我们不妨举个通俗的例子……”

他停下讲话,把嘴唇嘟起来,发出“咕——”的声音。“同学们请听:我这是放屁了。不,我这是模拟放屁,放了个响屁!”

教室里顿时哄然大笑。乔老师连忙用两只手朝下摁了摁,说:“伟大领袖毛主席刚刚逝世,同学们不宜大笑,大笑就是快乐,现在快乐是不可以的。”

听到这话,同学们强行忍住笑。人笑得正开心的时候,强行自我抑制是痛苦的,也是困难的,有的同学收不住笑的惯性,抿着嘴巴,瞪着眼睛,笑声从胸腔经过鼻腔水泡似的咕咕往外冒,肩膀耸起,身体不住抖动,神情模样十分滑稽。

不知为什么,毛主席逝世后,这些十几岁的农村少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悲伤,而更多是感到困惑:从牙牙学语时就喊“万岁”了,“红太阳”怎么会落哩……开学后,他们互相询问听到广播时有没有哭,百分之九十都回答没有,真是罪过啊!天宠很得意,因为当时他哭了。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的哭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哭得那样难看,哭得那样悲痛,另外当时心里满怀着对郑家悲剧的积郁,因此他哭了,哭得伤心伤意,一发而不可收。

乔老师接着说:“大家都知道,屁,都是臭的,绝对没有香屁一说,但是我们是怎么闻到屁的臭味的呢?那就是因为屁是一个个我们肉眼根本看不到的屁分子组成的,它们在空中飘来飘去,有好多就飘进了我们的鼻孔里……”

听着这席话,刚才努力憋住笑的同学又忍不住笑开了,实在没有办法不笑。乔老师讲课真是太可乐了,原来化学课这么有意思!

就在这时,防震棚里陡然一暗,大家看到邵校长领着郑荣健站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天宠认出那是郑荣健的舅舅。

荣健被舅舅领过来上学了。

一下课,同学们全围到荣健这边,纷纷安慰他。有的同学把他的手拉过去,像冬天一样用两只手暖着。有的同学还抹开了眼泪。荣健一言不发,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无悲无喜。天宠在旁边心如刀割,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放学后天宠陪着荣健走。荣健低着脑袋,走得很慢,好像在默数着自己的脚步。两人一路无语。走到校门外,荣健预先守候在传达室里的舅舅上来牵着他的手,一块儿朝南回去了。天宠踽踽地朝西面自家防震棚走去。

下午放学回家后,天宠情绪有点失控,谁也不搭理。荣健变成了一个闷葫芦,而明娟还没有来报到,让他郁结,焦急,心神不宁。全家人看他如此反常,都以为单单因为明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

文进对玉荷说:“今天星期二,如果过两三天明娟还不来,我要刘步云派条船,星期天我和你一起去草馒庄,把明娟带过来。”

这次朱文进救了刘步云的命,刘步云夫妇十分感激,两家的情分非往日可语,要他派条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肯花一天时间亲自去草馒庄?”玉荷听了很惊奇。

“为什么不肯?我家明娟不能掉课的,掉多了补不上来。”文进一本正经地说。

“好好好,我陪你去——媳妇还没过门,看把你心疼的——正好也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看春霞养了个啥东西!”玉荷笑着说。

“我也去。”天宠嗡声嗡气地说。这小子,过了一个暑假,喉咙有些变粗了,人也粗壮了一些,长高了一些。

“我也去看看,草馒庄我还没去过哩!”巧珍也凑起了热闹。

“行啊,妈。我们早上赶早去,下午赶早回。大家眼下都住在防震棚里,接待客人多不容易,更何况一去就是一家人!”文进最后拍板道。

天宠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然而,只过了一天,九月十七日上午,明娟在爸爸的陪同下坐船来到了朱家桥。

原来防震抗震期间通讯阻隔,明娟那边没有收到朱家桥这边的开学通知,眼睁睁看见海勇他们都去清潭中学报名了,这才着急起来。昨天在家里收拾了一下,今天早上和爸爸一起过来了。黄宜新听说有些地方工厂已经复工或部分复工,也要过来探个究竟,看朱家桥农机厂什么时候复工。

十点半钟到的,先径直找到朱文进家的防震棚。玉荷和巧珍喜出望外。玉荷说上午明娟就是报了名也上不成课了,干脆吃过中饭再去报名吧。

但吃饭时间还早。听玉荷说临时诊所就在附近,黄宜新便和明娟一块过去,好让朱文进知道他们来了,早点放个心。巧珍和摇船的李伯在家里谈家常,谈得很投机。

父女俩来到诊所,朱文进也是喜出望外,对明娟说:“你再不来,天宠就要急哭了。”明娟脸蛋都羞红了。诊所里的人无不称赞,说这姑娘真漂亮,朱所长好福气。朱文进看上午没有什么病人,对医护人员交待了几句,先带亲家和明娟回家了。

玉荷从邻居家逮来一只鸭子,放了血,在圆桶里烫毛。见丈夫带人回来了,先告诉道:“文进,春霞八月底就生了哩,是个大小伙!”文进笑道:“亲家在路上已经告诉我了——‘八斤四两,又白又胖,一头的黑头发’!”

春霞这次生养说不巧是因为地震,说巧也是因为地震,全家人都在家里,三个服侍她一个,连妈妈也不要请了,这不,过几天就要满月了。说起来春霞嫁到黄家就没下过几次地,反正公公、丈夫在厂里上班拿工资,她在家里做做家务带带孩子,生产队口粮花钱买,倒也像个“师娘”哩!现在小三子生下来了,以后更是不可能做农活了。在草馒庄,现在黄家也算是个特殊家庭。

两亲家抽烟喝茶侃大山,主要谈地震,谈毛主席逝世。明娟暂时帮不上玉荷的忙,便去帮巧珍和李伯剥黄豆。李伯对巧珍说:“婶子,你得到明娟这孩子当孙儿媳妇,是你前世里修来的!”巧珍心花怒放:“是的,我今世还在修,为我的重孙儿修!”明娟羞得低头微笑,黄豆剥得飞快,一双手灵活极了。

看到明娟到外面简易厨房帮助玉荷烧火做饭,朱文进把最近发生的郑家惨剧说给黄宜新听。黄宜新听了很吃惊,烟头差点烧到了手上,叹息道:“大队干部作风不正的很多,搞成这样的没听说过。多可惜,一个家就这样完了……”又说:“他刘步云还想跟我家做亲,做梦!”两人又唏嘘了一回。

天宠放学回来,还没走到家,就闻到红烧鸭子的馋人香味,估计家里来客了,随即心脏狂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防震棚,看见一桌人正在等着他。明娟笑靥如花:“弟弟!”天宠又激动又委屈,叫道:“姐姐,你也不怕掉课?”脸憋得通红,眼泪都要掉出来,把大人们全乐坏了。

饭后黄宜新抓紧时间替明娟去学校报名,天宠背着书包一块儿过去。两个小人儿走在前面,黄宜新背着行李在后面笑眯眯地跟着。走到十七队的防震棚附近时,天宠指着一块洒有石灰的空地说:“这里原来是郑荣健的家。”话刚说完,眼圈就红了。

“啊!他的家呢?”明娟惊讶地问。

天宠边走边把事情简要地说了,听得明娟也眼泪花花的:“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黄宜新在后面暗暗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

走到学校,天宠没有跟着一起去报名。班主任仍是桑桂芹,她是跟班走,把一届初中生送毕业了再从初一教起。报名就在她家防震棚里,看见明娟父女一起过来,高兴地说:“明娟,就差你一个了!”

蒋小平也在家里,上来拉住明娟的手,亲热地问:“明娟,你怎么到今天才来呀?”

从九月十三日中小学开学(小学防震棚也全搭在操场上),二百多名中学走读生和全部小学生不过桥进庄已经不可能了。有趣的是,也就从这天开始,不少庄民开始白天上庄活动,晚上回防震棚睡觉。地震的概念已日渐淡薄,群众越来越不相信还会发生地震。他们迫切希望上面解除地震警报,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中。这时刘步云身体已经恢复,回到临时大队部主持工作,看到这种情况,居然默许了。他指示民兵营长朱建宏,撤除所有通向村庄的桥梁的岗哨。

据说朱建宏在刘步云从医疗诊所回家的当天深夜,夫妻俩悄悄提着礼物上门探望……

九月十八日下午,根据上级通知,朱家桥大队所有贫下中农,朱家桥中小学所有师生,分三个会场举行毛主席追悼会。

朱家桥中学的追悼会现场安排在办公室前面小花园周围的空地上,按班级列队站立,人人胸前佩带一朵小白花,老师臂上加缠黑膀套。此时办公室已经设立成灵堂,黑幔低垂,正中间供着大幅毛主席标准像,画像四周用黑绒花缀成一圈。画像的前头又摆着几盆结着红果的万年青和淡黄的秋菊,两边倚着折下来的苍翠松枝。灵堂都应该点香油灯上蜡烛的,可这属于封建迷信,不适合毛主席灵堂,而农村又不通电,没有电灯,因此别出心裁地在室内悬挂了两张汽油灯,大白天发出炫白的光,照得蒙了窗户的灵堂一派光明。办公室门额上方拉着一面横幅,上面用黑体字写着“沉痛悼念伟大领袖毛主席”,两边砖墙上还有一副对联,不讲究对仗工整,但十分切合此时此刻全体革命师生的心情:

继承主席遗志

化悲痛为力量

会场主席台自然就在办公室台阶下面。由两张办公桌联成,上面蒙着白布。主席台后面不设座椅,与会领导一律站立。

这样的灵堂和会场布置据说是由高中美术老师郭长荣、高中政治老师陈志泉和初中政治老师李志锋三人联合设计的。李志锋上学期在初一甲班上砸了两堂课,受到校领导的严厉批评,痛定思痛,苦抓教学基本功,并积极参加学校各项政治活动,行为上严格要求自己,人前人后都保持面孔庄重,简直像一个年轻政工干部。此时他和陈志泉一人一边侍立在主席台两边的台阶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下面的学生,维护着追悼会的秩序,保持庄严肃穆的气氛。

下午三时,主持人邵春满校长宣布追悼会开始,全体师生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的毛主席追悼会实况。开始喇叭里不停地放哀乐,接着王洪文出来主持大会,先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默哀。

天宠和荣健并列站在队伍前面,从入场时天宠便发现他神态恍惚,萎靡不振。事实上从荣健十五号来上学,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状态,有时上课时甚至趴在桌上睡觉,口水淌了一滩,任课老师也不喊他,知道这孩子正处在巨大的丧失双亲的悲痛中,无从自拔。桑桂芹曾在课后找到天宠,要他多与郑荣健说说话,分散他的负面情绪。其实不用老师教,天宠一开始就努力地这样做了,可是收效甚微。天宠并不气馁,他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平复心灵创伤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间长了,他会慢慢正常起来的。

致默哀的时候,怕是时间太长,又是低着头,荣健可能感到难受,上身扭来扭去的,好像脊背上爬着一个虱子似的。侍立主席台左侧的李志锋虽然也在默哀,但由于居高临下,又没忘抬眼观察下面学生,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小声地断喝一声:“郑荣健!”

郑荣健猛打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声“到!”因为全体师生都处在绝对静穆中,这声回答竟显得清亮干脆,如同深夜传来一声鹧鸪的鸣叫,不少学生忍不住“嗤嗤”笑起来。天宠偷眼朝主席台上看去,几位领导低着头,眉头却直皱,显然是受到了干扰,而李志锋满脸涨红,愤怒得额角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接下来向毛主席三鞠躬。从前机灵的郑荣健居然又犯糊了,王洪文喊“一鞠躬”时他一鞠躬,王洪文喊“二鞠躬”时他鞠了两个躬,王洪文喊“三鞠躬”时他鞠了三个躬。前面的同学再也忍不住,全笑了起来。邵春满校长对着话筒警告:“请同学们严肃!严肃!!”

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李志锋噔、噔、噔地大踏步下来,扬手就给了郑荣健一记耳光。郑荣健捂住嘴巴怔怔地看他,身子突然就像一堆稀泥似的瘫下了。现场一片惊叫,压过了喇叭里华国锋开始致悼词的声音。

郑荣健挨打后竟倒地昏迷了,由体育老师周鹏飞背着送往大队医疗诊所救治。桑桂芹在后面跟着,一路抹着眼泪。

追悼会结束后,邵春满召开校领导班子紧急会议,宣布开除李志锋的留校教师资格。没有异议,一致通过。

郑荣健在医疗诊所挂了两瓶盐水,醒来后被舅舅背回了家,从此再也不来上学。

天宠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旁边一半空着,心里也空着,有时没来由就眼泪咕咕的。桑桂芹老师让另一个矮个子同学上来填充了这个位置。

大约过了七八天,天宠忍不住跑到庄南姚家垛找郑荣健,却扑了个空。原来他已经被戴家舍的姑姑带走了。姑姑说,荣健这孩子再待在朱家桥,会真的变傻的,既然不上学了,不如跟他姑父去江西猎水獭去吧,也是一门营生。

荣康仍住在舅舅家。现在他上五年级了。他不像哥哥那么悲情,基本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郑家两兄弟如今是孤儿,由大队来供养,定时称口粮,发放应得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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