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么啦怎么啦?”米佳宁把门打开一条缝,头探出来问我。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这一套都是你年轻时玩剩下的了。换你的衣服吧。”我对米佳宁摆摆手。米佳宁吐吐舌头,重新把门关上。
米佳宁穿了那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熠熠生辉的。其实米佳宁要是装起淑女来一点都不会有人怀疑她神经兮兮的本质。绝对是一装一个准,比大街上那些跟水蛇似的缠着男朋友还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们强多了。米佳宁没有问我到底怎么样,她看到我赞许的表情就决定掏腰包了。后来我们又在步行街逛到晚上。
回到家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腿都要累折了。
可是米佳宁一点要消停的样子都没有,仍然以不遗余力地折磨我为乐。第二天她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陆小乐,起床,陪我一起去相亲。”
我挂断电话,偏过头去继续睡觉。没几分钟,米佳宁风风火火地踹开我卧室的门,跟拎小鸡子似的把我拎起来。我说你干嘛啊米佳宁,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昨天不是都陪你一天了吗。米佳宁说,你不去,我心里没底儿。我说,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你说说啥事儿你没干过吧,相个亲你竟然还跟我说你心里没底儿。米佳宁把冰凉的手塞到我后背,一个激灵我就从床上跳起来了。我说:米佳宁,算你狠!
天气很好,阳光刚好打在脸上,很舒服。走在路上米佳宁不停地问我:“陆小乐,你看看我,眼影没花吧。”“陆小乐,你看,我的头发没乱吧。”我一路敷衍一路走,看到街边互相牵着手的小情侣们,觉得他们真是勇往直前。米佳宁也一样,这么义无反顾地投身这么多次恋爱,反正我是做不到这样越挫越勇。
米佳宁和相亲的对象约在市中心的一家星巴克。
店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那里,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我就不喜欢来这样的地方。总觉得太作了。拿本书你还得拿本英文原版的,《TIME》人家都嫌你庸俗。手机最好用iphone,接电话的时候用外语不停地说,眉头紧锁,用手帕揩揩额头上的汗,作出日理万机状。米佳宁却认为这一切都是有品味有思想有格调,每次都被我嗤之以鼻。
我和米佳宁是前后进入星巴克的,她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的位置,我坐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座位上,刚好可以看到米佳宁的侧脸,我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很翘,在阳光下面一眨一眨的,很撩人。
米佳宁一开始还正襟危坐的样子,一脸凝重。到后来就开始烦躁,不停地看表。我在边上轻轻地提示她一定要耐心。
大概等了有十分钟的样子吧,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逆着光,我看不太清楚,不过从外形上看还不错,身材颀长,这个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想大概是来相亲的人。我朝米佳宁使了个眼色,米佳宁迅速把腰直起来。然后我看着那个男人朝我们走过来,越走越近,我觉得他怎么这么眼熟。
“哎,陆小乐!”
“哎,黎安扬!”
我和黎安扬互相发现了对方,坐在旁边的米佳宁表情有点不自然。
“你们在这儿干嘛啊?怎么不坐在一起?”黎安扬不解地问。
“米佳宁今儿相亲啊,叫我过来陪她。”
“……”黎安扬的表情很怪异。
“你来干嘛了?”我问。
“我……我也是来相亲的……”
“靠,你就是黎先生啊!”米佳宁一拍桌子,差点跳起来。
后来我们才知道,黎安扬的婶婶是个热爱牵线搭桥的大妈,这回黎安扬也是被强拉来的。黎安扬的婶婶常年斡旋于各个寂寞单身大龄男女青年之间。只要有她觉得合适的就拉到一起,安排双方见面。还事先不让两个人联系,说这样可以保持神秘感,见面之后才能促进对对方的了解。这样的结果就经常导致两个青年男女在餐桌上就不欢而散。不过也有经过黎安扬他婶婶介绍之后成功结婚的。成了的那两对,其中一对已经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离婚,还有一对正在为财产和孩子的事情而展开拉锯战,分居已经小半年了。但是黎安扬的婶婶仍然乐此不疲,对婚恋事业的前景抱有美好的希冀。
“那现在怎么着啊?”我问他们两个人,“我是不是该闪人了,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当了灯泡。”
“你不许走。”米佳宁拉住我。
“我说你俩就好了呗,你们这么有缘分,相亲都相过来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儿啊,你们是天作之合你们是比翼鸟连理枝,你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我就这毛病,看见熟人我就想贫两句。
“好马不吃回头草,”米佳宁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啊,我什么时候吃啦?”米佳宁就是这样,事儿到了自己身上就立马往我这边推,从小就这样,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
“我知道你想吃来着……”米佳宁又反咬我一口。
“哎……我们去吃饭吧……”黎安扬看我俩这样,赶紧在边上打哈哈,外人看着那情况就像男人与小三见面,却被老婆当场捉奸了似的,“你们看都到了饭点儿了,我请你俩吃川菜吧。我上次去吃的那家川菜馆很不错。”
“行!”我和米佳宁转过头,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三个人都开始乐。
外面依然天气晴朗,黎安扬的奥迪A8还是锃亮锃亮的,车头的四个大圈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熠熠生辉。我推了推米佳宁,小声说:“跟他和好,这就是你的了。”米佳宁愠怒地瞪了我一眼。
我和米佳宁坐在后座上之后,我才发现,车前面还挂着那个丑陋的小老鼠钥匙扣。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十字绣曾经在我们学校里面疯狂地流行过一阵。绣出来的作品有钥匙扣,有卡套,有表盘。那个时候,几乎每个女生人手一根针一卷线,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下面就有人绣,搞得跟古代绣庄似的。下课之后在食堂里也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女生,吃完就利用茶余饭后的一点点时间坐在那里绣。我和米佳宁也一人买了一套,我准备给尹重城绣一个小幅壁画,我觉得绣完了裱起来挂在墙上很好看。米佳宁买了那种绣钥匙扣的。我没日没夜地一针一针把各种颜色的线缝在一起,还期盼堆叠出美好的希冀,经常绣得我眼睛都花了。米佳宁也就三分钟热度,新鲜劲儿过去了,就懒得再碰了。
米佳宁绣了一个小老鼠,紫色的,中间还错了好多次,线跟线之间搅得乱七八糟。那时候她在跟黎安扬谈恋爱,黎安扬过生日的时候,米佳宁把那个小老鼠送给了他。说起来我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黎安扬生日那天,他爸给他在国富大酒店摆了几桌,去的都是我们这儿有头有脸的领导啊有钱人之类的。黎安扬拉我和米佳宁去的时候,我都不想去,米佳宁为了那几口吃的,非要拉我一起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