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去一小块,天色还是没有要黑下来的意思。李小童和唐糖根本没有注意到天色,两人像个冒险家,勇猛向前行。
突然,李小童停下脚步,再次尖叫起来,这次的尖叫声吓得满树林的鸟一阵阵骚动。
唐糖则被李小童响彻云霄的叫喊声吵得不耐,没好声气的说道:“又怎么了?”
好久不见,唐糖变得不那么客气了。李小童感叹到。
李小童哆哆嗦嗦,用手指着自己的脚说道:“你看,你看,你快看。。。”
唐糖走到他的身边,看向脚下的土地。这次就连她也要尖叫起来了,旋即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把一股股翻滚的热血冷却下来。唐糖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
李小童仍在全身颤抖,嘴里说不上话来。唐糖看着李小童脚下奇形怪状的东西,发着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是让李小童先离开,还是自己先离开,又或者是两个人一起离开。
唐糖转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又发呆起来,心里再次充满恐惧。唐糖也像他那样一动不动。可又不一样的是,唐糖并没有哆哆嗦嗦。
李小童看到唐糖也一动也不动,再看看她脚下,即时有种罪恶感涌上心头。
李小童对唐糖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唐糖很淡定的说道:“我也来了,我来陪你。谁让今天是我带你来的。”
李小童说道:“都是我不好,不好意思。”
唐糖不语,抬头看着天空。夕阳比之前又下去了一小块,树林里凉风阵阵,吹得李小童寒意来袭。
李小童心里除了内疚就剩惭愧,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糖,自己倒霉就算了,还把唐糖拖下水。虽然说在与她重逢的一刻陌生占据了心头。
李小童把头狠狠埋下,看着他和唐糖脚下那一大堆地雷。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那么的近,只要自己稍微动一动,那一扇死门就会立马为自己打开。终于体会到处于生与死之间的感觉,比老师在课上讲述得要真切几百倍。
两人低头沉默,看着脚下的地雷。唐糖心想,这次真见鬼,自己都过去为什么还跑回来踩这地雷。李小童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没有了其他的想法,随后他又想到了林心怡。这一刻他在祈祷自己可以幸存下来,不能让亿关天阴谋得逞。
突然,唐糖竟然埋怨起李小童来,说道:“你自己踩地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要叫我过来。”唐糖伸手要去打李小童,可是又怕自己稍微一动,一切都完蛋。只好憋着一股气,嘴里不停骂李小童“傻蛋”。
李小童对唐糖的抱怨竟然无动于衷,始终不说话。
两人再次沉默。
突然,唐糖对李小童轻声说道:“我们跑吧。”
李小童突然激动起来,说道:“什么?你找死啊。”
“我们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你疯了吗?只要我们动一动,我们就完蛋啦。”
“在这等也是死,我们跑也是死,为何不死得壮烈一些。人总有一死,或坐以待毙,又自寻死路,为何不死得精彩一些。”
“可我们只要一动就完了,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干嘛要跑呢?”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林心怡。
唐糖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叹气对李小童说道:“为什么你就不懂呢?”
李小童态度坚决,反正就是不走,现状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搞得一团糟呢。于是狠心对唐糖说道:“要走你走吧。”
唐糖真想伸手去扇李小童两巴掌,可脚下踩着地雷,要是因为扇李小童而引爆地雷就不值了。
唐糖对李小童说道:“你真傻蛋。”
李小童不在乎唐糖怎么说自己,反正就一个原则,至死不移。
李小童说道:“我不走,你跑吧。”
唐糖忍无可忍,对着李小童大声喊道:“你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李小童。以前那个李小童是很勇敢很果断很无畏的,你根本就不是那个李小童。”
李小童依然不理会唐糖。他也不知这样坚持有什么用,但至少能让自己多存在几秒,最起码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或许自己是她所说的那种人,不是以前那个勇敢的李小童。
天色仍然不愿暗下来,仿佛是在给李小童一些光明,让他多看这世间的一切,让他多感受存在的真正意义。
唐糖仍然不死心,不甘等死。于是对李小童说道:“我们一起跑吧。”
李小童依旧要守着脚下的地雷。
“你真的不是男人吗?你在逃避什么?你不敢面对死亡。你是李小童,你要像李小龙那样勇敢,你知道吗?”唐糖说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走了,我们就完蛋了。我走了,我们也会完蛋了。我们都走了,我们还是会完蛋了。”
唐糖心里酸溜溜的,说不上原因来。
李小童伤感的说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我不愿就这么死去。”其实他想告诉唐糖,林心怡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何。
唐糖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没做?”
李小童说不上自己有什么事没做,也许是因为有太多的事没做。因为太多,所以难取难舍。
两人又一次沉默起来。
李小童抬头看着天空,使尽浑身解数向天空喊去:“谁来救救我们啊,天啊!”
唐糖终于不耐烦他的怨天忧人了,对李小童嚷叫道:“别叫了,吵死人了。你这样叫有谁能听见,除了你我能听见外,鸟就能听见。”
李小童又不理会唐糖。
唐糖再次对李小童说道:“我们跑吧。至少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好过在这里等死。”
李小童顽固的说道:“要跑你跑,我不走。”李小童又一次坚持自己的决定。他始终认为这就是他的原则。
可是有时候原则是会让一个人走向灭亡的,李小童并不知道。
唐糖说道:“你怎么还是不懂呢?你为什么这么顽固呢?”
“我说过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你有什么事没做?还是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回去。”
唐糖一语中的。
站着才会中枪,的确如此。李小童感觉到全身都是弹孔。
唐糖突然也意识到自己也有很多事没做,可是就是说不上有什么事没做。此刻,她明白了李小童的担忧和不舍。
唐糖抬起头看着李小童,看着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的李小童。看着他那张稚嫩的圆脸蛋,可爱却又帅气,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李小童好奇的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唐糖,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心跳加速,浑身却感到无比的放松,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后把自己推向唐糖,可是内心却不听由这股力量的摆布。
李小童还是没有勇气走向前,因为前面是死忙,可前面又是世间最美好的,是所有人都渴望的情欲。但他又想起了林心怡,劝告自己不能越界。
世间往往美好的都伴随着黑暗,幸福必然伴随着阵阵剧痛,有关于人性的一切活动都有死亡在跟随。
李小童并不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就连比李小童还要聪明绝顶的唐糖也不懂。他们只知道生与死,仅此而已。至于两人相对瞬间迸出的情与欲,在那样的时空里他们都是不会明白的。
然而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这种不明白,为了消失这种不明白带给自己的焦虑。他们给予自己的自认为是永恒的慰藉,那就是感觉,或者是直觉。除了这两者,别无选择。
假如换一个时空,也许他们会懂得,也许他们两人能同时踏上这样一个时空,那个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时空。也许那一天会来到,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夕阳已经下去一大半了,天色渐暗。唐糖觉得是时候动手了,于是把左手伸向李小童。
李小童并不懂唐糖的意思,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唐糖心想,眼前这个李小童真的是木头。
唐糖对李小童说道:“把你的手伸过来啊。”
“什么?”
唐糖都快给气疯了,无奈的说道:“世界末日,我们最后的约定。”
李小童没有想起林心怡。他缓缓把右手伸向唐糖,与她的左手十指相扣。这一次的牵手令李小童心跳加快,满脸通红,手心冒汗。她是曾经自己爱过的女人,如今却让自己感觉到陌生。
唐糖则看似满脸淡定,淡定得如一座蜡像。
唐糖突然闭上双眼,身体慢慢向李小童靠去。
李小童被即将靠过来的唐糖吓出了一身冷汗,哆嗦说道:“你要干什么?”
唐糖不说话,嘴对到了李小童的嘴上。两人大眼瞪小眼,李小童呆住。
唐糖觉得这么嘴对嘴也不是办法,再不干正事就来不及。她用力把李小童往地上按,嘴里说着“我们走吧”。
李小童被唐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心头有无数的恐慌和无数的遗憾。
李小童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唐糖所说的“最后约定”,原来自己说的还没有做的事就是这个。两人在倒下那一刻紧紧抱着对方,闭着眼睛迎接世界末日。
李小童被唐糖压着往下掉,感觉全身充满力量,终于忍不住叫喊着:“来吧,来得猛烈些吧!”
李小童狠狠闭上眼,双手紧紧抱着唐糖。
唐糖没有说话,默默享受着拥抱的温度。她愿在幸福中死去,愿痛苦伴有阵阵幸福。
唐糖用力拥抱李小童,都快与李小童融为一体。
两人相拥在地上滚了几圈,数秒后滚停。李小童抱着唐糖,自己的腰顶到一棵大树,再次痛不欲生。心想,上了天堂竟然如此痛苦,还真不如下地狱。
唐糖仍然紧紧的抱着李小童,感受着相拥的温度。她感觉那一瞬间幸福无比,无限感慨天堂不愧是天堂,就是如此的舒服。
良久后,痛不堪言的李小童睁开双眼,想看看另一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睁开眼仍是绿林一片,怀中还是完好无损的唐糖,隐约能闻鸟啼声。
李小童自问:“这真的是天堂吗?”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唐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人间的模样,开始怀疑自己的处境。一阵风吹来,感觉自己冷得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看李小童,一脸苦逼样,感叹道:“死得真难看。”
唐糖起身要把这个天国看个仔细,刚动身子,不小心把膝盖顶到李小童下部。
一阵剧痛遍布李小童全身,这次真的是痛不欲生。他张开身子,甩开唐糖,跳了起身,然后双手捂着阴部,边蛙跳边苦叫。
唐糖被李小童甩回了地雷区。
唐糖侧着头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堆地雷,下意识又往刚被甩过来的地方滚了几圈。
又过了良久,李小童不痛了。唐糖站起来,想起自己滚来滚去,竟然一片安宁。于是跑回雷区,果然这次又没爆炸。
李小童看到跑回雷区的唐糖安然无恙,于是也跑了过去。
唐糖弯腰捡起一颗地雷,看了两眼,便使力往山下扔。
看到唐糖把地雷扔了,李小童条件反射,就地趴下,紧紧贴地,简直就是五体投地。
唐糖突然愤怒起身,被骗的感觉好难受。于是把愤怒发泄到他身上,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李小童。
李小童惨叫一声,接着问道:“干嘛。”
“起来,继续上路吧!天快黑了。”说完不等李小童起身就往山上走。
李小童投以唐糖疑惑的眼神,然后爬到雷区,拿起一个地雷,细细一看,骂了一句“妈的”。
原来被踩在脚下的地雷都是些冒牌的地雷,是塑料玩具。李小童起身,连续给了那一堆地雷数脚。接着向走在前面的唐糖跑去,边跑边说道:“早说是假的,害我那么怕,还趴下,又受伤。喂!别那么快,等等我啊。唐糖。”
唐糖头也不回,就是往上走,也不说话,就是有点恨。或许是在恨他的懦弱,她也开始对眼前的李小童感到陌生。
唐糖只顾往上爬。李小童一个劲在后面追,几次被一些藤条绊倒。两人在夕阳还没完全下山前,也就是说天还没黑的时候,终于上去到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