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划破整片夜空，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许欢颜顺着小道旁边的斜坡直接滚了下去，她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之间，身体被地面上的杂物和树枝鞭打，伴随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仿佛皮肉都被人用小刀生生剖开了一样。
但是更多的则是对未知的恐惧。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许欢颜不甘心，一想到许家那些背叛她的人，许欢颜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她还不能死。
不知道滚了多久，最后许欢颜撞在一棵断了枝的树上，腹部的巨大冲击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撞出来，眼前一片黑暗，疼痛像是无数只凶狠的虫蚁，狠狠撕咬着许欢颜的神经和血肉。
……
她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这个时候特别难熬。
不知道多久，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人的说话声。
“就在那里！”
“她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反正死没死都不关我们的事，穆小先生说如果死了就直接送去殡仪馆好了，让许家的人过去认人。”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穆小先生也只是把它当个玩具拿来玩玩而已，玩烂了就扔掉很正常。”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许欢颜面前，几乎陷入昏迷的许欢颜只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很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她甚至感觉身体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没死……
她还活着的……
可是为什么身体就是动不了呢？
许欢颜清楚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两个人想是翻弄猪肉一样，摆来弄去的，似乎在寻找许欢颜生命的特征，只是最后一无所获，连呼吸都消失了。
“她死了……”有些惊恐的声音。
另一个人不屑道：“看你这点出息，直接把她送去殡仪馆就好了，这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和我们还有穆小先生没有一点关系。”
“要给穆小先生说一下吗？”
“不用，他很忙、没有功夫管这些阿猫阿狗的事。”
许欢颜是有知觉的，虽然她始终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倒过去，但是她又一直保持着那么一丝丝的清醒。
她知道那两个男人是如何把她绑在一个人的背上，然后从这个山坡爬上小道的，她也知道自己被他们像是扔垃圾一样仍在车后座，随后就是漫长的路程。
颠簸的道路让许欢颜躺得很不平稳，甚至有一次在车子的大幅度摆动下，直接摔到了座椅下面。
坐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两个男人若无其事地聊着天，尽管他们认为许欢颜已经死了，可是他们那淡定的模样又像是车后面根本没有“死人”似的，一副已经司空见惯的模样。
后来是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聊天的声音。
“嘘——”其中一个男人看了手机屏幕后，连忙示意旁边的男人噤声，“先别说了，是穆小先生打来的电话。”
紧接着那个男人接起电话，一秒钟都不敢迟疑，他不敢让穆立泽在那边等太久了，声音中也溢满了谄媚和小心翼翼。
“穆先生，我们已经找到她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很忙，我们就决定直接送她去殡仪馆了。”
手机听筒里隐约传来穆立泽的声音，若隐若现在许欢颜的耳边漂浮着，只可惜许欢颜压根听不清楚穆立泽在说什么，当然即便听不到她也已经可以想象到穆立泽要说的话。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转过头看了一眼许欢颜，讨好着说：“我们确定已经没气了，她身上有很多血，可能是失血过多死亡的，那我们还把她往殡仪馆里送吗？”
穆立泽又吩咐了一些话，男人听得连忙点头：“好好好，是是是……”
挂了电话后，正在开车的男人赶紧开口：“穆小先生怎么说？”
“直接送去殡仪馆。”
“那许家的人还要我们来通知吗？”
“其他事情穆小先生会处理，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那好吧……”开车的男人欲言又止，很快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就陷入漫无止境的沉默中，不过没多久，开车的男人又不确定地开口，“毕竟人都死了，我们这样毁尸灭迹会不会不太好啊。”
“什么叫做毁尸灭迹啊？”另一个男人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情绪瞬间就变得暴躁起来，“我们没有错，穆小先生也没有错，是这个女人自己摔到山下面去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那个人打断说，“老吴，我们这点身份的人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日后对外人该说什么话，不然走错路了的话，穆小先生轻轻松松就可以脱身，而我们只有当炮灰的份。”
“你说得对。”开车男人语中透露着坚决。
一路上颠簸了很久，许欢颜头疼得要昏死过去，又始终挂着一丝残念，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铁锤正在狠狠敲打她的脑袋，那时不时的阵痛感犹如一波接着一波扑向海滩的潮水，时刻折磨着许欢颜的神经。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车子终于缓缓停下。
两个男人打开后座的门，合力把一动不动的许欢颜抬下车，没走多久许欢颜就被放在一个推车上面，车轮在光滑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尤为刺耳，还有那些人脚踩在地上的脚步声，混乱不堪。
许欢颜很想睁开眼睛告诉那些人，她其实没有死，或者稍微动了一下手脚。
然而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许欢颜的身体，让她不能动弹，甚至也不能睁开眼睛。
最后许欢颜似乎被推进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她能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在房间里面产生的回音。
紧接着推车停下，那些人便离开了。
“许家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快到了，听说他们根本不在乎许欢颜这个女儿，为了利益把许欢颜卖给了穆先生，真是可怜。”
“闭嘴，这些话不是我们该说的。”
很快关门声响起，整个世界又陷入沉默中。
阵痛感时不时向许欢颜袭来，似乎她的身体已经被人肢解了又重新安装上了一样，那遍布了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她无处遁形，只能硬生生承受着。
这一刻，许欢颜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寂静像是会吞噬时间，许欢颜连她是如何熬过这段时间的都记不清楚了，不多时她就听到房门再次打开的声音，伴随着房门被推开时的吱呀声响，随之而来的较为混乱的脚步声，在许欢颜耳边萦绕。
沉重的脚步声中还混杂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尖锐声音，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进来的是两个人。
“这个臭丫头终于从我生活里消失了，还不用我自己亲自动手，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熟悉的声音响起，柳如芸音色上扬，从她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愉悦的心情，就连高跟鞋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倒是许哲浩的脚步声显得较为沉重，许欢颜能够感觉到许哲浩已经走到她身边，深沉又尖锐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许欢颜。
他始终没有说话。
“儿子，怎么了？”柳如芸很快察觉到了许哲浩的异样，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连声音都变了调，“别告诉我你还喜欢着这个臭丫头，她有什么好的？死了才干干净净不用我们操心。”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许哲浩垂下眼睑，嘴角倏然掀起一抹冷笑，转过身不再看许欢颜乌青的脸，声音冷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只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是该扔掉的时候了。”
柳如芸松了口气，走过去拉住许哲浩的手，语重心长道：“儿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这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我知道。”许哲浩点头。
“本来我还想亲手除掉她的，结果老天开眼提前把她给收走了，我们得回去好好庆祝一下。”柳如芸倚靠在推车前，看也不看许欢颜一眼，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这个时候许哲浩已经收敛了情绪，勉强勾起唇淡笑：“是啊，这种好事还真要庆祝一下才行。”
许欢颜全身都动不了，她也无法反驳柳如芸和许哲浩的话，可是他们的话又那么清晰地传入许欢颜耳中。
明明她已经对他们彻底失去了信心，却在听到这些残忍的话时，依然有种心脏绞痛的感觉，是不是这个地方太冷了，不然在这么炎热的夏日里，许欢颜怎么会有种身体冰冷的感觉呢？
好像被人扔在了北极。
而另一边许哲浩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一道冷淡中带有几分笑意的声音横空而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家人刚去世不久就迫不及待要庆祝了？”
闻言柳如芸和许哲浩同时一愣，连忙转过头就看到穆立泽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旁，肃穆的黑色西装衬托出高挑笔直的身形，他双手放兜，身体轻靠于门前，伫立于逆光之中，面部被灯光模糊。
却能看到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有着一些嘲讽。
“你怎么进来的？”柳如芸大惊失色，下意识往许哲浩的方向靠了靠，她不敢想象如果穆立泽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