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菊宴偷情
说起刑司,那是后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刑司里负责宫中律法刑罚,由最严厉的管事公公和嬷嬷组成。他们常年不在宫中行走,传闻中身上都带了牢狱的阴冷诡异气息,听说连管事嬷嬷都力大如男子,能施刑逼供罪犯。违反了宫中禁律的宫女内侍都要拉到刑司去问罪。皇帝掌握嫔妃的命运,而刑司则掌握宫人的生死。
领头的人进来,是一位姓肖的管事嬷嬷。旁边跟着朱茱。见到非瑜,朱茱使了一个眼色,代表事情进行顺利。非瑜松了一口气,她叫朱茱去通知刑司,是料想凝碧等人在私下构陷玉暖私通,那么必然没有经过刑司。形司执法严格,她们这种牵强的罪名根本难以成立。事已至此,倒不如让刑司参与其中,至少能保证玉暖的生命安全。
肖嬷嬷面色阴沉,看向众人。“老身听说这里抓到了私通的宫女,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玉暖眼中含泪,连连呻吟。肖嬷嬷注意到了玉暖,蹲下仔细查看了玉暖的伤势。顿时面色变得更难看,还未等凝碧等人出言辩白,她挥挥手道:“所有在这里的人都脱不了关系,带到刑司去审问。”
一时间场面乱了,争辩的,哭爹喊娘的,求饶的比比皆是。非瑜静静过去搀起玉暖,脸上隐隐有汗沁出,姜汁黄色被汗水消解。一张白皙如玉的脸渐渐显现。看的朱茱和朱颜一愣。
非瑜她只是小声劝慰着玉暖,并未意识到她的伪装消失。一帮人哄哄乱乱被带到刑司,自是不提。
直到凌晨时分,玉暖终于回到了景泰宫。刑司一番审问认定被绑的二人并无私情,无奈凝碧和管事公公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是误会,玉暖喉咙烫伤不能辩白。一时间没有更多证据证明此事是二人故意而为,只能先将玉暖非瑜等人放回来,将凝碧几人扣下再作论处。
内殿里一片静寂,只有玉暖伏在皇后身下痛哭,发出“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她没想到那家信是假的,自己还没出宫就被一群强壮的宫女和内侍制住,然后和一个陌生男子绑在一起。她欲大声呼救,那群人就用开水灌进她的嗓子。从鬼门关走回来一趟,如何不悲戚!
皇后叹着气,面色悲悯。“可怜的孩子,委屈你了。”
何贞拿出薄荷膏替玉暖细细抹在燎泡上。这时乔宛走进来,面色似有悲愤,“刚才俪夫人去刑司,将那几人除了侍卫都领走了。”
皇后手中的茶盏“咣当”掉在地上。好半天才说道:“此事宜从长计议,玉暖好好养伤为先。”
皇后的目光在回来的几人中逡巡,当她看到非瑜时一愣。然后抬起手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指向她说:“你的脸...你...”
几个人此时回过神来看非瑜,也是一惊。大家平日里一直以为非瑜生来相貌丑陋,除了眼睛好看,皮肤黄黯粗糙不堪宛如乡下丫头。今日一见她居然皮肤白皙,杏眼桃腮。美目流转间,比见过的几位嫔妃还要美上几分,一时都看愣了。
非瑜不明所以然摸摸脸,触手并无姜汁的粗涩。方知是昨晚出汗冲刷掉了自己的伪装。如此岂不是被众人都看到了真面目?怪不得朱茱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非瑜只觉血直冲脑门,一时慌乱起来。
思索间皇后摒退众人只剩下非瑜,非瑜抬头,只见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她。她连忙跪下。
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了掩饰相貌居然故意装扮成丑女,你如此费心掩饰自己,究竟意义何在?”
非瑜飞快叩头,“请娘娘息怒...奴婢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值得你大费周章?”皇后狐疑。“莫非你想接近皇帝,做他的嫔妃?”
非瑜飞快摇摇头。“奴婢,是因为....是因为...奴婢的娘亲。”
“哦?”
“娘娘明察,奴婢的父亲是民间商人。因为看上了奴婢娘亲的美貌才把她娶回家。后来娘亲年老色衰便不予理睬。娘亲生前常悲伤,道美貌害人。因此坚决不许奴婢不许装扮,不许露出美貌。如今娘亲不在人世,奴婢也仍然谨遵娘亲教诲。”
皇后沉默良久,似在思索她话里真假。最终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只得说:“你下去吧,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容貌是父母赐予,从此以后不要再掩饰就是了。”
“是。”非瑜应道。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急中生智编出这么一个理由。皇后倘若真的要追查真假也要大费周折,总算是暂时躲过一劫。只是自己日后要以真面目示人,总不知是好是坏?
不出几日便是重阳节,年年宫中这时都要举办宴会饮酒赏菊,王公贵族,朝中重臣皆在宴请之列。饶是景泰宫再想避风头,此时皇后也不得不依礼节出席宫中宴会。私通案过去后锦绣宫着实安生了几日。宫中气氛也缓和许多,各宫宫人进进出出,布置新进贡的各色菊花,在门框上插茱萸,悬挂香囊,忙的不亦乐乎。
重阳夜,赏菊宴即将开始。皇后终于梳妆完毕迈出内殿。步蟾鬓高贵优雅,紫色贝钮锦结宫装美丽而不失端庄,发钗只用了金钗,因不是正规仪式所以不用饰以东南珠。既不素淡又不显妖娆,完全符合一国之母的形象。
皇后坐上了来迎接的步辇,此时她忽然指指非瑜道。“今天由你跟随本宫。”非瑜听了一愣。
看到非瑜似做犹豫之态,皇后板起脸道,“听见本宫的话没有!”
非瑜无奈,只得应了一声跟上步辇。皇后不许她再掩饰容貌,她今日也没有用姜汁涂黄脸。出席宴会要带上她,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皇后心中却暗自得意,她有自己的小算盘。朝元帝爱美色,一个安泠华就将他迷的神魂颠倒。如今见了如此美貌的顾非瑜恐怕会垂涎三尺。十有八九会向她讨了顾非瑜去...她要用顾非瑜好好钓钓朝元帝的胃口。虽说自家如今处境艰难只能用此下策,但是把握住了皇帝的弱点,还怕他会不上钩?
步辇落下,皇后下辇转身对非瑜道:“紧紧跟着本宫,哪也不许去。”
非瑜只得紧跟其后,皇后面带笑容地给已经上座的朝元帝请了安。“陛下,臣妾来的有些晚了,还请陛下见谅。”
“怎么现在才来...”朝元帝转过头,看到皇后身后的非瑜一愣,随即很快恢复常态。同皇后寒暄几句。似漫不经心道,“皇后今天带来的这侍婢看着眼生,是新来的?”
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宫里的,进来数月有余了。从前总觉她不够大方。今日带出来见见世面。”
“是么?”朝元帝向着非瑜说道。“你抬起头来。”
非瑜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前世里杀她孩子的丈夫,害她性命的仇人。此刻坐在御座上,对她说:“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
非瑜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灵动流转,肌肤如美玉。小巧鼻子薄薄樱唇。朝元帝又是一愣,总觉得这个美貌女子是在哪里见过,看起来陌生脑海中的感觉却熟悉的很,不得而知。
肖想间赏菊宴已开席,朝元帝被皇戚臣子的请安,祝词围绕着,略一分神,已是不见非瑜踪影。只得先按下疑惑暂且不表。
非瑜老老实实站在皇后身后不敢乱走,没留心被哪个端着茶水盘子的宫婢刮蹭一下。起初她不以为然。直到乔宛瞧见了小声问道,“你可是来了癸水?”
见非瑜一脸茫然,乔宛指指非瑜身后。“你后裙沾了好大一块,像是血迹。”
非瑜心中一紧,最先想到是的是那个端茶水的宫婢有问题。自己并不到来月信的日子,那污渍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是为了要让她出丑吗?
宴会上穿着这样的衣服闹出笑话是小,有失礼节事大。非瑜只得同乔宛说了一声去找地方换衣服。急匆匆离开了宴席。
举办宴席的地方离景泰宫甚远,一时半会回不去。非瑜只得在附近找宫女借一下衣服。想起宜妃的坤仪宫离着不远,兰笙就在那里。或许可以跟她借衣服应一下急。非瑜一路小跑,希望能快去快回。
然而东走西走非瑜却不认识路了,看到前方有一个提水的宫女,只得上去问路。宫女指着一条小路道:“沿这里走,一会的工夫就可到坤仪宫。”
非瑜并不怀疑,沿着小路匆匆奔去。两旁景色却越走越陌生。起先是石子路,后是湖水假山。非瑜放慢脚步,心中直打鼓。难道那宫女指的路是错的?
“嗯...啊...啊...”
假山曲曲折折,夜色已近黑,非瑜却听到了一丝呻吟的声音。那声音丝毫不同于痛苦的喊叫,倒像是...男欢女爱?
宫中除了内侍便是宫女,朝元帝在宴席之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人趁着宫宴混进来在这里偷情?
随着脚步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确定声音的主人就在假山之内。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一声接一声的呻吟,无一不昭示那是一对正在寻欢的情人。只是此时这声音听起来不但不引人遐想,反而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前世在暖阁撞见男女苟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非瑜隐约感觉到了危机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