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真的有缘,以后一定会再见的,何况景祺也说了会回来不是吗?而自己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整理一下生活和感情方面的事情,再不能稀里糊涂地过了。
“践行酒总该喝吧?我木晚还没有陪谁好好喝过酒,今日为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妖怪,我决定破例了。有没有很激动?有没有很兴奋?我有没有很有情有义?可是陈年的美酒呢,虽然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得,没有毒就好。”
木晚笑得洒脱,一双弯弯的月牙儿眼在阳光的映衬下反而更加明亮,明亮到让人动心。
“好。”景祺终于放下心来,有些该说的事情,便是泄露了天机也要告诉她。他能够为这个让他动心思的女人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应了木晚的要求,一向谨慎的他居然同意带木晚上屋顶喝酒。不过是耗费法力布了结界,里面的他们可以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酒瓶一开,木晚闻着味道居然醉了大半,更不用提什么喝了。为了木晚的安全(防止从屋顶摔下去),景祺就决定自斟自饮,至于木晚嘛,在一旁陪着就好。可木晚哪里是个省心的主儿,这边看到景祺将酒瓶提了起来,那边就又晕晕乎乎地开了一瓶酒,学着景祺的模样提了起来。
这酒,怕是喝不得了。景祺苦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酒和木晚手里的酒一齐放在屋顶,安静地听木晚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我不是木晚,不对,我是叫做木晚,可是我并不是宫里的那个木晚,你懂得我的意思吗?”木晚说得凌乱,怕是连自己都不懂得自己的意思,景祺却是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打从他见到木晚的第一次起,他就隐隐约约地感觉这女子有些不对,可她身上又没有妖气,就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到女子对于自己妖怪的身份平静的模样,他终于认定,这女子怕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正常人吧。这下听木晚一说,自然没有惊异的模样,有的不过是安心罢了。
“我是从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来得,那里很冷很冷,冷到我没有人关心,然后我就冻死了,再再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了。告诉你哟,我可是鬼,是鬼你怕不怕?哦,我忘了你是妖怪,不会害怕我的。”木晚吸了吸鼻子,有些颓丧地收起了自己佯装恐怖的模样,惹得先前还一脸冷淡的景祺,也终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饥饿的时候,我偶尔也会以恶鬼为食的。说到了恐惧,怕是你应该一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才对。还有,你的身上没有冥间的阴气,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应该是一缕魂魄吧,对不对?”
????景祺皱眉看着一脸傻笑的木晚一边冲着自己扮鬼脸,一边将爪子够向了一直散发着香气的酒瓶上。动动手将酒瓶挪得远些,回头却撞上木晚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个不忍心,又将酒拿了回来。
木晚本来就是个吃货,先前是害怕皇宫里的人对她不利,这才事事谨慎,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只敢捡自己熟悉的那些吃,还不敢多吃。至于酒嘛,酒能解愁,更能误事,没有个知心的人在这儿,木晚怕是怎么劝说也是不会喝的。今天刚好有景祺在此,又是借着给他践行的空当儿,木晚便是拼着喝醉,也要尝尝这古代的酒,为什么闻着那么香甜,是不是喝起来也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恐怖呢?
????景祺只好借助话题的力量,企图将木晚的视线从酒瓶上吸引过来。
“我是一只狐妖,活了一千多年了,可人们听说了我是狐妖之后,大多惊恐,更有一些狠毒的,居然去请道士说要收了我。一副完全忘了他们的命都是用我的血救治的模样。打那以后,我便再不告诉他人我的真实身份了。”景祺的嘴角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木晚能听出来他的难过。更让木晚有共鸣的是,他这千百年来的孤独和寂寞,岂不是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吗?正是因为经历过,才会知道有多痛,也正是因为知道有多痛,木晚才会在此时一直保持沉默,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却是……
“原来还有男狐狸啊,我以为只有女的狐狸呢。”木晚的语气调皮,故作吃惊的模样更是可爱得紧,刚好缓和了现在的气氛,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啊。
“有女狐狸自然会有男狐狸,不然,小狐狸都是从哪里来的?木晚你这问题有些玩笑了。”无意识地说起了往事,一些好的不好的场景突然就涌进了脑海,景祺也有些忍不住地拿起了屋顶上的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喝上了一口。
木晚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随着景祺抿了一小口,这辛辣果然无人能敌!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将酒瓶子放下,眼睛还哀怨地盯着神色自然的景祺,一副你怎么没事的模样。
“不是还有人类吗?我听说的故事里,大多是女狐狸和人类在一起了。”木晚努力平息了穿肠烈酒的辛辣,继续追问道。
景祺却突然定定地盯着木晚,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直到木晚感觉不自在了,眼睛开始闪躲的时候,这才收回目光,却还是闷闷地只喝酒,不肯说话。
木晚也大致猜到了自己的某句话可能触犯到了景祺的大忌,慌忙清清嗓子,嗯嗯啊啊地打算转移话题,却不料景祺居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人妖殊途。”
景祺的语气虽轻,但那四个字中包含的心酸,怕是再愚钝的人也听出来了。木晚愣愣地坐在那里,开始琢磨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对他动心思吗?还是说他曾经有过一段与人类女子的爱情,却仅仅只是一段爱情,没有始终?对了,妖怪一般长寿,人类的寿命却不过百年,该不会因为这个,他才显得如此难过吧?
她多么想要反驳他,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说什么人若有情天亦老,可抬眼看到景祺不断喝酒的凄苦模样,她就只能将话放回心里,默默地陪伴着了。
沉默,有时候真的是一剂良药。既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陪伴,也能在不知不觉中感知到对方的喜怒哀乐,这样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太阳在天空牢牢地挂着,只有越来越热烈的迹象,这样的时间段,真的不适合送行啊。只是,既然有了美酒,怎么着也应该高歌一曲才对。况且,除了这个,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既然是践行,不如就来一曲《送别》吧,既应景,又没有太多的伤感,挺好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谁说得这曲子不够伤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眼泪又止不住了,真是丢人啊。
景祺突然听到这样的旋律也是一愣,随后就默默地放下酒杯,掏出了腰间的笛子附和起来。笛子的声音本来就是悠扬动人的,此刻吹起了伤感的曲子,更是将其中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人泪下也是必然。
默默地递了手帕过去,木晚犹豫着,终于接了下来。
“我怎么听说在这里,送女子手帕就是定情信物。快说,快说,你送过多少女子手帕?”木晚问的急切,一方面是为了消除内心的伤感,一方面,她也想要看看景祺尴尬会是什么样子。
景祺却只是挑了挑眉毛,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可不是让木晚大失所望。
“我该走了。”景祺说得轻巧,脸上居然还是那副放浪不羁的笑意,让木晚不小心以为伤心的只有自己,而他景祺不过是个陪客。
倔强着不去答应,以为这样就可以留景祺多坐一会儿,却发现不过徒劳。直到景祺的背影远了,她才知道景祺的话并非征求,而是交待。一个心神不定,居然抱起身旁的酒瓶就大喝了几口,也是好在景祺走之前把她从屋顶挪了下来,不然就她现在摇摇晃晃的模样,不从屋顶上摔下来还真的就是个奇迹!
素槿一见景祺出门,慌忙行了个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潇湘阁里,想要看看木晚怎么样。却刚好撞上木晚喝醉了疯疯癫癫的模样,一边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边还拎起了酒瓶子打算再喝。素槿慌忙上前抢下酒瓶,连哄带骗地将木晚带进屋里,伺候她好好安睡。
“景祺,你这个王八蛋!”木晚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口齿伶俐地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又倒下去睡觉了。
素槿先是吃惊,随后便也释然了。有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主子,真不知道是她的福气,还是她的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