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小娜在大家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其实小娜也明白大家都看不起自己，尤其是在这么一个苦逼但是无比讲究脸面的公司里。特别是当自己的顶头上司，爱丽老巫婆都蔑视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底下的那些以丽丽姐为首的小喽啰自然会追随主人的步伐，所以说在这个部门坚持着凭的就是忍耐二字。

大约三年前，小娜和男朋友一行从山东老家来到了北京，像所有刚刚踏出校门的孩子们一样，那时他们还无比期望着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其实当时小娜的家人并不是很愿意自己的女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家里人更是不知道她是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孩子跑到这里来的。相信如果当时她的父母知道她来这里，会想着还不如让她留在自家的村子里种地。小娜的家在农村，当年小娜凭着并不优异的高考成绩考进了一个专科师范学校，但是对于小娜来讲已经足够了，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教育能力有限的农村地区来讲，有人能考上大学就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所以这件事也一直是小娜的骄傲。

当年小娜是背着父母跟着男朋友一起来到北京的，其实爱情就是这么一个让人狂热、盲目而放肆的东西，小娜一直在骗着父母说自己是和班里的几个女生一起来的。但是到了北京之后，小娜才发现一切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她自以为骄傲的所有东西，到这里都变得一文不值了。因为对于偌大的北京城来讲，这里并不缺人才，就算是很多高学历的人依然在做着最最卑贱的工作，小娜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向那里，一切在小娜面前都变得模糊了，她和男朋友在艰难辛酸的日子中一起追寻着，也迷茫着。在这份留学工作之前小娜只是做着一些对学历要求比较低的工作，她当时期望的是获得更多的经验，因为经验才是她以后可以和别人竞争的唯一优势。

这样摸爬滚打了两年后，小娜找到了这样一份工作，即使是这样一份工作，当初也是有很多人跟她一起竞争的。到现在，小娜依然记得，两个多月前跟自己一起面试的人有多么多。那次宋小宝给所有应聘者来了个群面，所有人一起参加面试，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大家一起回答。对于在这个行业没有一丝经验的小娜来说，当时跟她一起竞争的面试者都是比自己高不知道几个层次的优秀人才，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学历，小娜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当时包括宋小宝在内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但是小娜还是凭借着自己那种积极奋进的精神和温和朴素的个性战胜了其他面试人，赢得了宋小宝和老巫婆的心，成为了和法国西班牙，和留学最不相干的公司一员。

莫名其妙的机缘让小娜成为了与老巫婆并肩作战的一员，起初，老巫婆十分喜欢这个农村来的朴素的小姑娘，又听话又肯干，老巫婆就总是觉得小娜会成为自己手下的一员强将。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一个月过去了，小娜一单也没有签进，两个月过去了，小娜差一点又一单没进，就在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小娜鬼使神差地签进一单，这才让她在其他人面前挽回了一点脸面。老巫婆对她的好感真的没有维持几天，就像为了恋爱而恋爱的人们一样，一旦发现对方没有带给自己希望的那种惊喜，短暂的开怀之后就会迎来无尽的反感。老巫婆对小娜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在小娜的身上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期望中的那种惊喜，于是老巫婆厌烦了，无论小娜再怎么表现得勤劳和努力地讨好自己，老巫婆就是对她看不顺眼，而且越看心里越是烦闷。

而且在这个公司里面，小娜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出国留学过的人，所以周围的同事都有些看不起小娜，尤其是那些出过国的人，每每看到小娜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在这些假洋鬼子的眼里，小娜是个土气的没有文化的没有品味的农村妹，根本跟他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有时候他们还会在私下里偷偷讨论小娜的穿着，批评她的有些枯黄的没有营养的头发，鄙视她新买的淡黄色的长裙，评论她有些落后潮流的地摊凉鞋。从小娜进公司的那天起，所有人就都没有看好她，都认为客户根本不会跟这种没有任何谈话技巧的人签约的。这些小娜从一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服气，她发誓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办法成功转正。

这会儿，小娜正在用尽全力地打电话约着客户签约，这是小娜的最后一个月了，小娜必须使上自己吃奶的劲，要是不能转正就是就是自己送上门去让那群人骂，到时候自己连一句为自己翻身的话都会显得相当无力。这些天，小娜几乎每天都要看老巫婆的脸色行事，这让小娜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小娜也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心力，她不仅每天主动加班到晚上十点，而且还放弃了所有的周末，不仅每天晚上很晚才会回到住的地方和男朋友相聚，而且周末也没有时间去和男朋友卿卿我我，享受浪漫时光。这样长时间巨大压力的折磨让小娜形容枯槁，双目无神，而且脸上还长出了许多像水泡一样的东西。

老巫婆这会正无聊的看着周围的同事，靠着那双见机行事的贼光四溢的眼睛，她总是会在这样的观察中发现别人不曾发现的秘密。她看了看贴在小黑板上的那张表格，那是记录大家签约成绩的表格，她回想着自己本月的签约成绩，心中计算着本月能到手多少提成。

“喂，您好，张先生，我是昨天跟您联系过的无忧留学的小娜老师。呵呵，您最近好吧？不知道您孩子留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您如果考虑的差不多了，就抓紧跟我们把合同签了吧。哦，您还想在考虑考虑是吧？那好吧，我的意思就是希望您要是早点签约，咱们就可以早点准备后期的工作了。再说了，咱们公司现在正好有个优惠活动，如果您现在签约的话，那可是对您十分有利的，您会得到很大的优惠的。好吧，那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再见了。”

又是一个貌似无果的电话小娜丧气地挂下了电话，撇了撇嘴巴，失落的在自己的这条回访记录下写下等待二字。小娜的电话声吸引了老巫婆的注意力，老巫婆忍不住走到了小娜的身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显然她对小娜的回访电话很是不满意。

“小娜，你这电话打的不行啊，哪有你这么打电话的？哪能老是催着人家签约的，有点底气行不行啊？搞得跟求着人家签约似的，那谁还跟你签约啊？能不能有点气场啊！”

老巫婆依旧对小娜的签约方式表示着强烈的不满，“哪有你这么求着别人签约的，你连基本的专业知识都没给人家介绍，人家对学校都不了解呢，怎么相信你啊？连基本的相信都没有，人家怎么愿意就跟你签约啊？谁也不是傻子，就那么把钱给你肯定是不行啊，你赶紧好好想想吧，看看到底是哪的问题，找到问题赶紧解决，学校方面的专业知识该补的赶紧补，别到时候又一问三不知的。不懂的就抓紧时间问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呢，谁也不是那种小抠的人，问谁都会告诉你的，谁不会帮你啊，得学会利用资源优势，懂吗？”

“哦，知道了，我会抓紧。”小娜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无比明白，那些法语和西班牙语的材料和网站她从一开始就看不懂，每次她兴冲冲地跑去找老巫婆，老巫婆就会说没时间帮她解答，去问丽丽姐，丽丽姐总会表示对这种问题的不屑，而超超每次都很热情地希望帮助她，但是超超毕竟也不是本专业毕业的，对于法语也是略懂一二而已，唯一能传授给她的只有同样重要的销售技巧。

在这个公司里面每个人都在相互等着看笑话，看别人的笑话，老巫婆总是有事没事地拿手下解气，冷嘲热讽一番什么的。超超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帮助这个农村小姑娘的人。可是在超超眼中小娜也有让人看不惯或者是无奈去改变的举动，因为小娜总是对老巫婆唯唯诺诺地，说话的语气恨不得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简直是把老巫婆捧上了天。就算即便是这样，老巫婆还是对小娜看不惯，因为这样一来，老巫婆又会觉得小娜太没有胆量了，太没有个性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小娜在老巫婆眼里就算不上个人了。就算连小娜脸上起了那么多莫名的痘痘，偌大的办公室里都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一下，老巫婆根本就当做是没有看见，而坐在小娜旁边的丽丽姐也只是好奇地问一问这是什么病毒，其实心里是怕传染上自己，都没有人说让小娜去看看病什么的，或者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中时钟又指向了下午六点，眼看着下班的时间又到了，大家却没有一丝激动，这一点在外人看来或许好奇，但是在这样的公司里却丝毫没什么新奇的，因为大部分人还是要完成二十个电话的回访任务，而这个日常工作的任务如果不加班的话一般是不会完成的。这样的生活总是让超超忍不住回想起高中课本中的对资本主义的描述，这就是一种裸的剥削，至少在超超看来。

超超看了看写字桌对面可怜巴巴的小娜，其实小娜每天也在很努力的打电话，可是就是完不成签约，这些让超超都觉得有些想不通，虽然小娜确实缺乏一些比较灵活的技巧什么的，但是这些都不是促成签约最主要的呀。小娜脸上的痘痘引起了超超的注意，那些痘痘并不是像一般的青春痘那样的，况且是最近突然起来的，超超想肯定是老巫婆给小娜的压力太大了。这一点对于同样从外地来到北京的人来讲是感同身受的。

“小娜，怎么样了？还有几个回访要打啊？需要我帮帮你吗？”超超热心地问着小娜。

小娜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心里一时还有些不能适应，“额，还有那么几个吧，我再抓紧时间打，不用了，谢谢啊，看你自己也够累的了，我没问题。”小娜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着。

“唉，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我看见你脸上是不是起了什么东西了?严不严重?没去医院看看吗？”

“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反正就是有点痒，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去看医生来着，这不是没有时间嘛！唉，没办法，悲催的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