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风云人物”苏林俨然成了众多“汉奸之子”的“保护神”，那些因为父母投靠日本人而被大家唾弃的孩子纷纷躲到了苏林身后以求“庇佑”。哥哥苏刈本是比较低调的，然而弟弟的招摇却令他无法安静下去，尽管现在没有人会当面说什么，但他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在背后对自己这个“汉奸之子--小汉奸”指指点点，鄙视甚至唾骂，和弟弟的招摇恰好相反，他却变得更加低调，竭力隐藏着自己。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低头快步走过，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哦，对不起。”他忙道歉。

“没--”刚说了一个字，对方却忽然停住了，“哎，你是？”看着他倒是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见过。

“我们，认识吗？”他仔细看了看对面这个女生，却并不认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叫苏林，不，苏刈是吧，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直接说有点不太好，便立刻住了嘴。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不想这么忍气吞声，可又懒得和这些人争论，只是说了一句：“随便你们怎么想好了，反正我行得端做得正，至少不会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你什么意思？”对方一听就来气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吓成这样，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还有，我也用不着背后说人的坏话，当面说就够了：小汉奸，小汉奸，你能拿我怎么样？”她得意地吐吐舌头。

周围有些好事的人纷纷聚拢了过来。

“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懒得跟某些胸无大脑、听风就是雨的小人浪费自己的口舌！”说着，他就要离开。

“喂，你站住！”她似乎被激怒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对方忽然停住，依旧背着身，小声地说了一句：“泼妇。”便大踏步地离开。

忽然，一个不明物体砸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叫苏刈的小汉奸你听着，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向我求饶，我可是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的，哼！”

他拿起砸到身上的木制小人，上面还刻着几个小字：“耿佳音”，哼哼，倒是挺像她的。

“怎么了？又有人故意惹你了？”回到宿舍，子矜不无担心地问道。

他点点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我知道你的苦，不用管他们，做好你自己就够了。”其实他又何尝不难过呢，父亲的朋友先是都骂他为了财富强权跟着军阀苏炳谦混迹，如今又因为他依然为日本人的走狗说话而骂他背叛真理，背叛国家，其实，他不过是客观地说出实情罢了，不想让老同学的两个无辜的孩子莫名受到不公的对待。父亲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好在他一向低调谨慎，又极力保护自己的儿子，才没有影响到自己。因此，他对苏刈的心情颇为理解。

“早晚有一天，我会向他们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苏刈攥紧了拳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佳音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宿舍。

“怎么了，又有谁惹我们佳音大宝贝生气啦？”式微像个大姐姐似的安抚着她。

“你知道吗，我今天见着那个小汉奸苏什么刈了，天哪，没想到他比他弟弟还可恶，骂个人还要咬文嚼字的，真是气死我了！”

式微笑笑，“准是你先惹着人家了吧。哥哥说那个苏林比较嚣张，他哥哥倒还好，知道自己没脸见人，一般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的。”

“喂，我说式微，你还是我的人吗？怎么站在外人那边帮他说起好话来了？你找死是不是……”

“别，别，佳音大人，我错了行吗……”

一阵欢声笑语。

五

民国二十五年。已是弱冠之年的王栋梁决心走出贫穷但却还算安逸的家乡，奔赴东北抗日前线，与民族同胞共同浴血奋战对抗敌人。其时东北抗日联军刚刚成立不久，杨靖宇、周保中、李兆麟分任三路军总司令，他便志愿加入其中从一个小兵做起，一路英勇奋战，很快便成为了一位能干的小将，并且在其间救下了一个亲人被日军残忍杀害，自己带着弟弟拼命逃脱的姑娘，从此姐弟二人便跟在他的身边，要为他们的救命恩人做牛做马，当然，他是不会答应的，但姐弟二人已经彻底无家可归，他也不忍心就这样把他们抛弃，于是便以亲人的身份收留了他们，其实，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久，他们又分别如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和姐姐结为夫妻，只可惜弟弟英年早逝，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被子弹击中而死。

随着日寇侵略的不断加深，各种爱国救亡运动也在不断高涨：5月3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上海成立。8月10日，中国共产党决定放弃红军称号，联蒋抗日。8月25日，中共中央发出致国民党书，再次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组成国共两党合作为基础的全民族的抗日统一战线。然而国民政府似乎并不买账，甚至于11月23日，将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领导人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史良7人在上海非法逮捕入狱。他从心里早就恨透了这个国民党，共产党已经为了顾全大局那么忍气吞声，可他们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面对共产党提出的第二次合作，国民党这边则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似乎很多领导都持反对意见，他们坚持“攘外必先安内”，认为一旦与共产党停止对抗进行合作，且不说他们是否真的会履行诺言一致对外，就算真的合作“愉快”了，日后也必然造成比外敌入侵更可怕的灾难，到那时候，很有可能江山易主，连国民政府都没有了。也有不少人举出历史上的各种教训，很多时候，一个朝代的灭亡不是来自外部的入侵，而是内部的暴乱，甚至提出“共党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论断。自然也有支持者，这其中包括沈敬修等许多低级官员，在他们看来，国家、民族大义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连国家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党派、政权之争？正像当初他加入国民党那样，为的是挽救民族危亡，为的是国家的独立与发展，而不是谁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掌权者。问题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不过显然领导者和高级官员要更占上风。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

12月12日，东北军领袖张学良和西北军领袖杨虎城在西安扣留了蒋介石。

原本，蒋介石在西安设立西北剿匪总司令部，调东北军入陕甘剿共。然而出师不利，东北军接连遭受重大失败。第二年12月，自任西北剿匪总指挥的蒋介石在张学良蓄谋已久的力邀下飞抵西安，决定在全面抗日前，彻底安定国内，一鼓作气把延安剿灭。面对蒋介石的信任重用，以及兄弟结拜的情谊，张学良却动了杀心。军变中，张学良在临潼竟然杀害了包括蒋介石最器重的侄子蒋孝先少将在内的全部67名警卫，杨虎城在西安杀害了孙中山生前助手、蒋介石的结义兄弟、国民政府中央委员邵元冲和中央宪兵团团长杨震亚等军政要员，并杀害中央军警数百人，抢劫银行与百姓。而张学良指派于学忠，在甘肃兰州，杀死几百名国军官兵，于学忠甚至亲自枪毙了两个中央军团长！居然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是为了“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一时间舆论哗然，国民党内部更是恨不得将张学良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