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好?”
少帝有些迷糊的听着耳边有个焦急的声音问道,她勉强睁了眼,吐出腹中的水,又听那声音缓缓道:“见天了,应该还没死。”
“池子里水深,若要看花,招呼船娘渡你去就好。”边上扶着少帝的男子浑身湿透,额前的发丝还不断的滴着水珠,他刚才为少帝压出了腹中的积水,现在还有些茫然,“你是哪个妹妹带来的同窗?”
“大少爷,这位姑娘是同讷姑娘一道而来的。”边上的宝珠此时正好拿来些干净的帕子递给那男子,“大少爷,干帕子。”
那男子并未接过,只是笑了笑,头往少帝那一点道:“还是宝珠姐姐给她擦干吧,我与礼不合的。”起来将少帝往宝珠身上挪,而后招呼来几位船娘,“送到西厢的客房去。”
少帝身上的水去了不少,脑袋也算清楚了点,她抬头看那个起身的男子,因是对着光眼睛有些刺眼,勉强道了句:“谢谢你。”
“莫谢,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你应是受了些惊吓,我去唤个小厮给你熬碗安神茶。”说着便提起裹住双腿的衣衫,刚走三步又回过头来道,“我会让阿讷过去的。”
少帝直直的望着那男子扯着衣衫的下摆,三步一低头的往一侧走,哪里有看到,这边早有个力气大的船娘过来抱起了自己,一转头就和那船娘撞了个头。她痴痴的笑着揉着脑袋想那个无法款款而去的男子,“清丽淡雅”这是她最初对一个男子下如此确信的定义。
“陈嫂,瞧这姑娘的笑不会是真的落水给傻了吧?”宝珠一旁扶着少帝追着船娘的脚步往西厢走,看着少帝陷入一种迷醉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若真傻了,夫人定会把我给杀了的。”
“我看是被我家少爷的容貌给惊住了,不碍事的。”陈嫂抱着少帝瞟了一眼这少帝痴傻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果真是痴掉了,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这厢宝珠和陈嫂担忧的抱着少帝往西厢去,那边丁讷领着丫头小厮的杀到了西厢客房里,见着少帝那痴傻的模样,拉过宝珠一顿训道:“宝珠姐姐,我如何和你说的,要你小心伺候,怎么竟伺候到落水了?”
宝珠早已吓到哆哆嗦嗦的不行了,一开口便结巴的道:“我,我,我有让姑娘,姑娘慢些,慢些的,可是,可是,姑,姑娘,跑,跑,快了。”
“行了,哪时府里最利落的宝珠也说不得一句整话了。”丁讷怒的拍桌子道,“有请大夫来了吗?”
“讷姑娘,您先别生气,这姑娘落水也是没料到的。”陈嫂端过一杯茶递给丁讷道,“好在也救上来了,人没个缺。”
“行了。无用的话少说,赶紧给我找大夫来。”丁讷摆了手,张望了下门口进来的人,有些惊讶的道,“哥,你怎么过来了。这头发还滴着水,怎么也不擦干了呢?”
“这夏日里头发滴些水也无妨,我担心你同窗有事,特意过来看看。”那男子拉过丁讷的手往外走,到了一边角落里轻声道,“阿讷,这姑娘莫非就是少帝?”
丁讷手心全是冷汗,她勉强镇定了神色:“哥,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与谁同窗,我还不知道吗?今日少帝落水,其实,也许和我有关。”那男子说至此有些迟疑,沉默片刻之后才道,“那时我正在湖心亭里,听到有人问我那边花开的可盛,我答极盛,你走过来便可看到。”
“哥,你怎么能同个陌生的姑娘开那般玩笑啊。”丁讷愤恨的一跺脚,眼带怨恨的望着他。
“我听着那声音像你的,这才开了这般的玩笑。离着那些个距离,我怎么会听的那么清楚是不是你。”男子笑着弹了丁讷的额头,“我看她等会儿喝了安神茶会好点的,不过是落水罢了。收拾了干净,赶紧带她回宫吧。大夫还是莫要请的好,这事要密一点。”
丁讷挠了头,抬头尴尬的笑道:“还是哥想的比我周到。那我赶紧带她回宫吧。”
不等丁讷走一步,那男子已经跃进了房里指挥着一众小厮丫头将还是痴傻的少帝收拾了干净。正好此时,小厮端着药进来,那男子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少帝,末了拿帕子擦了少帝嘴角的药汁。
“哥,把她给我整醒。”丁讷立在一旁看着还是痴笑的少帝有些担心如何回宫交代,“赶紧的,时间有限。”
猛一刹那,少帝觉得眼前终于有别人的样子了,她左右扭了扭脖子,手又左右拍打了几下脑袋,看了看屋里众人:“你们都是人吧?”
“鬼!”那男子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还能说人话,没事了。阿讷赶紧的回吧,我这好好的画着荷花全被你给搅和完了。”
那男子刚一起身就被少帝扯住了衣衫,眼巴巴的望着他道:“你叫什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鄙人姓方名伯丰。”方伯丰低头望了下扯着自己衣衫的那双手道,“可以松手了?”
“哦!”少帝傻傻的应了声然后突然松开,这一突然让正欲下台阶的方伯丰跌了一下,看到方伯丰跌跤,少帝也滚下了chuang却正好磕到方伯丰的鞋子那里,可似乎少帝并未觉着自己也跌了,只是着急的望向方伯丰问道,“你没事吧?”
“不过摔跤,你没磕掉门牙吧?”方伯丰爬起来扶起少帝认认真真的检查了少帝的牙齿一遍,“好在没磕掉门牙,这样我就不用赔你颗金牙齿了。”
方伯丰掸掸身上的尘土,对丁讷使了眼色,落落大方的带着一众的丫头小厮离开了。也不曾回头再看一眼少帝和丁讷,这一次方伯丰总算在少帝心中留下了他款款而去的身影。
“行如疾风,好个身影。”少帝立在一旁,右手搭着丁讷的肩膀,“阿讷,平日里也没见你说起过有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啊。”
“你还需要什么翩翩佳公子给你介绍啊?”丁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抖了肩回身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将动作僵硬的望着门外的少帝给推了推,“回去了,有什么好看的,人都走没了。”
少帝回神,摸摸下巴又拍了拍丁讷的肩膀道:“阿讷你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味道,等到你也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什么叫不见白衣少年郎,颗颗红豆不相思。”
“得了,您就慢慢的相思吧。”丁讷将包着少帝湿衣服的包裹背起,快步往外走,没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身便回头看少帝,“打算不回了?”
“我回,我回。”少帝急得跑过去,一把夺过丁讷背的包袱,“可包了那块帕子,绣了荷花样儿的。”
丁讷也不答话了,只低着头走,她心里隐约的有些想头,大概以后她也会这样起相思吧。那以后能让她相思的人又该如何呢,容貌,学识,还有家世是不是也会和表哥一样呢?可也只有一瞬间她会想到这些,而后她开始担心此时回宫是不是会碰到诸位王爷,碰到了又该如何解释。这回宫的一路上,丁讷眉头紧锁一心想着如何应对,全然听不到一旁少帝聒噪的讲述她今日的相思之情。
“伯丰是不是也练过几天,我看他的身手比我好多了,那个转身,那个身手一捞,力道恰到好处。师傅说的行云流水,敏捷果断大概就是伯丰那样的人吧。”少帝一旁满脸崇拜的说着她的爱慕之意,不过也只是唤来了丁讷的一声“嗯”。
“阿讷,伯丰定亲了没有?定的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阿讷,我都忘了问你伯丰的的生辰?”
“阿讷,你说伯丰会不会也喜欢我呢,在荷园时我太狼狈了,他一定会觉得我很丑的。”
“阿讷,如果伯丰喜欢别人了,我去把他抢过来,伯丰会不会讨厌我呢?”
“阿讷,伯丰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知道吗?”少帝拍头道,“问你全是白问,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就你那木讷样子,伯丰肯定不会告诉你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
“阿讷,你说我要谁去帮我向伯丰提亲好呢?丁太师?李少保,好像都不大好啊。”
“不是不打算问我了,怎么又问了?”丁讷抬头迷茫的望了少帝一眼,接着又低下头想她的应对之策去了。
少帝被丁讷呛了话,一时有些讪讪,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了。见到了未央宫偏门,丁讷拿了腰牌和守门的士卒对了对,便进了。少帝跟着她一路上脑袋里就尽出现方伯丰那背影,一遍两遍的回放着。她不时傻笑几下又随之哀愁一番,这连番的表情变化让见到她们俩回来的方太傅心下起了疑问。
“路上所闻,可是有心记了?”方太傅拉着丁讷问道.
“先生教导,学生不敢忘记,都已记下即刻可书写下来。”丁讷起身施礼答曰,见少帝仍沉浸在她的相思之中便又答曰,“圣上路上听闻臣民只闻诸家王爷之名,却不知帝王之号,一路回来有些悲戚,故而忘了回答先生。”
方太傅摇了摇扇子,欲言又止,又使劲的摇扇子,最后才憋出一句:“那你们两就把今日所见所闻写成文章交上来。”
丁讷坐定磨了墨便动笔写来,一瞧还站着的少帝,伸出脚踢了她一下,轻声道:“太傅要我们写文章呢。”
“啊!伯丰来了啊?”少帝突地心花怒放的跳了起来,还冒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高兴的往门口望去,又垂头丧气的往回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