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鹏曾经倒是建议过她,和自己一起去T中,一方面以小白的成绩若是去T中的话,学费全免为她家里减轻了一部分负担,另一方面自己还可以继续照顾她。小白对此却不以为然,A中是小白一直以来奋斗的梦想,如今终于能够踏进那个门槛,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隐晦的原因。
小白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快乐,羽鹏是她那灰白画卷上不多的彩色之一。
生长在那样偏僻的一隅,小白的周围都是最质朴的乡村气息。真正的农村,充斥着粗俗的语言,充斥着保守的思想,充斥着原始的气息,小白却成长为一个颇有教养的孩子,代价却是失去童年,一个人一生中最天真烂漫的时光。
正常的乡村孩子都是放养的,拥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由,不比城里的孩子,他们可以自由地冒险,上山下田,采摘渔猎。而所谓的教养,不过就是将人这种原始的野性气息从人性中剥离。小白的父母是思想很保守的人,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孩子就应该温柔乖巧,所以从小就把小白关在家里。小白的母亲读书的时候成绩也非常好,因其父亲早逝不得已才辍学,不想让小白重复自己的悲剧,小白的母亲从小白懂事开始就陆续教授她一些自己会的东西。不同于同龄的孩子可以四散玩耍,小白的童年多数是在那三间昏暗的土坯房下度过的。有时候父母出去干农活,为了小白的安全,就把小白反锁在家里,年幼的小白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确有几分道理。看着父母每天劳碌奔忙,依然不宽裕的生活的生活状态,小白从很小就知道,自己有两条路,要么和父母一样每日争吵不休,累死累活;要么就离开这里!
没有哪个孩子会不犯错,没有哪个孩子不会哭。小白的性子中本就有一股倔强,这一股倔强却在小白仅仅三岁的时候被彻底镇压。那一次,年幼的小白耍脾气,被母亲狠狠地揍了一顿,开始小白也是哇哇大哭,不过其母厉喝,“憋回去!”,在戒尺的威胁下,年幼的小白终于屈服。不过这次影响实在是太过深远,彻底地奠定了小白隐忍的性格,以至于未来许多年里,小白都不会出声的哭,通常只见其泪,不闻其声,甚至泪水都很少能见。
弊端往往都是隐性的,但待时机到来时便是会爆发!
小白的确被教育的很乖巧,在周遭脏话漫天的生活中,却依然不会说一句脏话,很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但等她真正入学之后,作为一个后来者,她与同龄人没有交集,内向而孤僻的性格更使得她成为了永恒的后来者……
她也曾尝试过去融入,但是成绩优异的她最终却沦为了工具,一个为同学提供作业的机器。这一点被其母知道后,小白则是彻底地失去了和同伴娱乐的机会,她一直是个孤独的孩子。
在遇见羽鹏之前,张佩佩曾经打开了小白心中的那扇门,但是她在给了小白希望之后,又无情地离开让小白品尝了一次绝望。所以羽鹏是真正的打开了小白的心门,以哥哥的身份在其心中开辟了一片天地。
小白和羽鹏建立情谊的时间不算短,彼此挑衅了半年之久才鸣金收兵,化干戈为玉帛。对于小白来说,羽鹏半年来的“摧残”让她觉得羽鹏是个很执着的人,立场鲜明,为敌会很棘手,为友却可信赖。
而羽鹏,父亲在他年幼时便意外去世,除了留给他一份不菲的财产,他已经没有什么太深刻的记忆了。母亲后来改嫁到芬江,他与姐姐才一同来到这里。家庭的变故对羽鹏的影响,就如同苍白童年对小白的影响一样,深深地改变了他的性格。
羽鹏从来没有太在乎过什么,有时候,羽鹏会有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他认小白做妹妹之后,才渐渐化迹于无。在她眼里,小白是一个好女孩,也是一个不快乐的孩子,从她眼里时常流露出的黯淡,羽鹏能够模糊感觉到,面前的小白并没有众人表面所看到的那么光鲜。羽鹏很想看到她笑的样子,这种情感很难说清,只是不喜欢看她皱眉头,她开心自己也会很满足。
羽鹏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违纪榜上的事几乎没有没干过的。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什么话都说朗笑声不断。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羽鹏却总是毫无表情,甚至眼神中暗涌着道道寒芒,表面称兄道弟的,实际上他谁也不信!他们这种混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谁在背后捅谁一刀!若不是他身手不错的话,那些人又怎么会看的起他?说起来,不过是想要他做打手而已。不过,羽鹏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除了身手不俗之外,也不乏谋略,栽倒在他羽鹏手中的人也不少,想算计他的人也没有不付出代价的!在那种环境下成长,他为人也是越来越谨慎。与小白那堪称旷日持久的对峙,才使得他逐渐卸下心中的戒备。说他打开了小白的心扉,小白又何尝不是逐渐一丝丝融化了他那颗冷漠的心呢?
在张佩佩离开小白之后,虽然羽鹏偶尔会从他们“芬江三人组”里脱离来挑衅小白一会儿,不过多数时间小白都是自己一个人走那段漫长的路。直到,羽鹏和小白彻底休战之后,羽鹏便彻底脱离了三人组,每日清晨和傍晚陪着小白走完这四公里的路途。那段日子,小白和羽鹏彼此也是增进不少了解,毕竟那么长的时间,不聊天还能做什么呢。
那一段时间羽鹏给小白讲了许多自己过去视为秘密的事情,小白也没有让他失望,不像其他的女生像个八婆似的问东问西,小白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安慰一下,羽鹏觉得那种轻松舒适的感觉很好,对于他这种常常在拳脚刀刃中穿行的人来说,很特别。
小白只是觉得不用一个人独自走,还能常常听故事,这种有人相伴的日子的确比过往的孤独生活美妙不少。
在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各种各样的试卷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变得紧张了许多,小白更是陷入了无边的忙碌。随着中考的临近,有一段时间,小白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成绩有一点下滑,这更令得小白心急如焚。那段时间,每天中午吃过饭,羽鹏都会带着小白在校园里散步,或者到小河边玩水,说一些笑话来逗她笑,来缓解小白考前的紧张。没过多久,小白便从焦虑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而过去一直飞扬跋扈的羽鹏,也是突然静下心来开始看小白的各种笔记,一时间好像乖乖学生。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晃到了中考,中考的最后一天,小白出了点意外,因为一言不合,愤怒的小白甩了那个男生一巴掌,而那个男生也在冲动中回了小白一巴掌。小白羞怒之下一口气跑出一条街,差点出了车祸,在出租车司机疾言厉色的谩骂声中,直奔考场。
羽鹏本来欲追跑走的小白,但小白那天的速度实在太快,并且东西还在这里,所以追了一半的羽鹏折身回了学校租住的旅店,先找到那个与小白有争执的男生,二话不说,一口气三拳两脚,将男生撂倒在墙角弓着身子呻吟,羽鹏找到小白的考试用品,一路飞奔到小白的考场。看到坐在考场门前捂着脸发呆的小白,羽鹏也是停下来先喘了两口气,待气息稍微平定后,才缓步向后者走去。
“就这么走了,东西都不知道拿?”羽鹏边说边把东西递给小白。
“知道你会给我送过来。”小白抬头看着羽鹏,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这么自信?嗯,下午好好考,不要在意那小子。我也得赶回考场了,”说着揉了揉小白的头发,“你这小家伙,现在我又得跑回去。”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快走吧,不然迟到了。路上小心!”小白催促道。
在小白的目送下,羽鹏一路轻风似的消失了身影……
中考之后的那个假期,小白和羽鹏偶尔会再次一起出去走走,中间小白的母亲还邀请羽鹏到家里吃了顿便饭,以对他这两年对小白的照顾表示感谢。
小白和羽鹏之间的兄妹之情、或者朋友之情,事实上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在漫长岁月中的一天天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给予彼此那颗干涸孤寂的心灵一点点滋润。不像爱情那么炽烈,那么满溢着幸福之色,但有一种感情,犹如娟娟溪流,绵长悠远,这种感情就像是亲情,或者像小白和羽鹏之前的这种类似亲情。爱情可能会随着两个人的分手而宣告破裂,湮灭化为虚无,更甚者因爱生恨;而亲情,那种由血缘衍生下的羁绊,难以磨灭。
中考成绩出来后,开心的不只是小白一个人,羽鹏同样是极为幸运的能够跨进二中的大门。二中的录取分数线是460,而羽鹏则是461,真乃上天眷顾。
像羽鹏这种三年都没怎么碰过书本的人,就最后几个月的冲关,能取得这个分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如此幸运地能够正常进入高中,虽然和小白不在一个学校,但还在一个层次,距离小白还不算太远。
其实,自己对小白这么好纵使谈不上男女之爱,几分喜欢肯定是存在的。不过,羽鹏也很清楚,自己和小白之间的差距,他也不想再进一步发展,能这样守着她,看着她愈加强大,他已经很满足。所以,两年之间,和小白一起走了那么久,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她,与其暂时得到她而永久地失去她相比,羽鹏更愿意现在这样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小白是个好女孩,应该有更好的男子来配她。或许这也是小白的心愿吧……
对于羽鹏,感激两个字,已经远不足以表达小白心中对羽鹏的谢意。如果没有羽鹏,小白不仅会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地,是在这荒野的乡村安全也是少了一分保障。然而,感激归感激,她也清楚,羽鹏作为自己的哥哥是最好的选择。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一定会越走越远,而虽然成绩不能决定一切,但是她和羽鹏最终的路不会一样,某个转角,一定会彼此挥别再见。
既然无缘,有何必再强行在一起,日久生情,这句话小白不是没有体验。有羽鹏陪伴的两年,如今的她明显对宇鹏有着一丝依赖,如果继续下去,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那一份清澈的情感会不会悄然滋生出其他的情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烦扰,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就扼杀在幼芽中吧……
我与你,终是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