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13F的电梯在牙岛向人选择楼层后，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牙岛向人盯着自己倒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脑子里消化着方才的谈话。

“被人瞩目的感觉……认同感吗，他是在依靠这种东西来寻找自己身为人的满足感吗？”

叮咚、

电梯在三楼停住，自中间向两边分开，将牙岛的倒影一分为二。

“三楼？我明明选择的是一楼才对……”

牙岛向人伸手在闭门按键上敲打了几下，电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坏掉了吗……算了，反正也没有几层了，走楼梯吧。”

心中这么打算的牙岛向人朝着楼梯间移步。

就在这时，细微的琴声顺着狭长的楼梯通道往牙岛向人耳朵钻来。

“嗯？”牙岛伫立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随后眯起双眼向栏杆缝隙下望去。

“这是，小提琴？”

◇

偌大的剧场一片空荡，如泣如诉的琴音像是在填补这巨大的空虚，最后却只是让这空落之处多出一抹凄凉。

一曲终了，身穿白裙的黑发少女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微微鞠躬，再起身时，手中的弓却没有随着一同搭到琴弦上。

身处于聚光灯下的她看向观众席时，无论台下有没有人，映入眼帘的都只有无边的黑暗而已。

本该是早已习惯的事……

少女闭上眼睛，右手的琴弓终于抬起，落在了弦上——

“啪，啪，啪，啪……”

“！谁？！”

突入起来的掌声把少女吓了一跳，她赶忙转身寻找着声源。

“不用紧张，只是为你的演奏献上恰到好处的喝彩而已。”

掌声停止，牙岛向人从幕后缓缓走出，倚靠着钢架看向少女。

“这里闲杂人士禁止入内，请你……你？为什么你会在这？”

冷静下来的少女刚想对外来者进行呵斥，但在看清来人后，她再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同时下意识将手中的琴背在身后，虽然根本藏不住就是了。

“听到琴音就跑过来看了，不过在这里遇见倒也让我有点惊讶。”

牙岛向人环视了一圈剧场，最后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为了实现梦想所以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练琴么，加油啊，少女。”

“……哼。”

得知来者并没有其他意思后，少女的双手从背后缓缓垂下。

“梦想……么，多么讽刺的字眼。”

“……什么意思？”

少女没有回复他的疑问，而是转过头，看向舞台下沉入黑暗的观众席。

“再过两个小时，这里将会座无虚席。”

“这里吗……”牙岛向人顺着少女的视线一同望向台下。

“难道说，他们都是来听你拉琴的？”

“嗯。”

“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是吗？”

“高兴……”少女扯了扯嘴角，“曾经吧。”

“优美的旋律能够让无数人感到愉悦，从而欣赏，曾经我为此而高兴着。”

“可现在——”

少女将右手的琴弓移交到左手，随后隔着蕾丝手套凝视掌心。

“自己的声音，自己都快要听不清了。”

“……”

牙岛向人看着少女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你也是来看我演奏的吗？”

少女回身询问道。

“不，只是听到琴声过来看看。”牙岛向人摇摇头。

“然后看见是你就上来打招呼了。”

“欸？看到我……这么说，只是专门因为我，所以才来？”

“对啊。”眼前的少女突然脸色一红，让牙岛向人有些奇怪。

“怎么了？脸色那么红。”

“什？笨蛋，你在胡说什么！”

少女赶紧抬手挡住脸，慌乱的视线紧盯着鞋尖。

“嗯，不过专门是为了某人来的话——”

像是看穿了什么，牙岛向人微笑一下，抬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个名词要怎么说来着？泡……友？”

“笨蛋，那个叫朋友！”

少女被这话激的浑身一颤，猛地抬头一脸羞愤地盯着牙岛向人大喊。

“啊，说出来了，朋友。”

牙岛向人伸手打了个响指。

“什么……？你刚刚，是在耍我么？”

少女愣在原地，神情逐渐不知所措。

“啊哈，只是为了给你加油打气而已，别这么生气。”

嗡嗡~

大腿感受到了来自裤兜的震动，牙岛向人掏出手机看了看，嘴角的微笑缓缓落下。

“总之你加油，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

就在牙岛准备离开的时刻，少女突然仰头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牙岛向人回身和少女对视。

“…雨宫……”

“什么？”

“……雨宫新月，我的名字。”

少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将整句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嚯，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牙岛向人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记不起来了……所以？为什么告诉我？”

“我……我们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交换姓名是很正常的事吧？”

像是为了隐藏脸上的红晕一般，少女撇过头，撅着嘴小声说道。

“这样啊……嘛，牙岛向人，我的名字，有时间的话再拉琴给我 听吧。”

学着少女的样子报出姓名后，牙岛抬脚向出口走去。

“……你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让工作人员给你安排一个座位。”

“还是不了，听音乐的话，我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

牙岛向人背对着少女挥了挥手。

“所以下次吧，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

“啊，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牙岛向人扭头看向少女：

“比起那段时间的沉默，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这样和你说话。”

“……”

少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那么，下次再见了。”牙岛转身继续朝门走去，“白色的裙子很适合你哦。”

吱~嘭！

门锁碰撞的声响在剧场中回荡。

“…哈啊……”

噗通！

少女跪倒在舞台的红毯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说…喜欢……”

少女的双手贴近自己的心脏，激烈的心跳顺着指尖传递全身，让她不由得将衣服抓出褶痕。

“为什么……明明是对自己的惩罚才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感到开心……！”

泪珠在地面破碎，不知为何哭泣的少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明亮的聚光灯照亮她脸上的泪痕。

“我明明……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啊。”

◇

天边的残阳云雾缭绕，散发出灰沉的光亮。

嗡嗡~

就像是监视一般，牙岛向人刚一走出大厦，手机便如约震动起来。

“喂，是我。”

犹豫了一下，牙岛向人还是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牙岛向人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这所大厦十三楼的位置，一名留着长发的男子正伫立在窗边，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