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节气的微风吹进大顺的那一日,岳小侯爷带着新夫人和徐家兄妹一同归了家。
入府那日岳侯爷不在,乔氏带着岳肃成与岳肃临两兄弟站在门外迎接,见着岳思齐,倒也没有故作亲近的问长问短,反而疏离有礼,一举一动的,活像个外人。
“问思齐少爷好,问徐少爷好,问徐小姐好。”
家丁们排成两排,躬身颔首的候着岳小侯爷下车,只是这行礼的话语却有些蹊跷,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一众家仆连年纪最小的徐妹妹都问候到了,却独独略过了夏清。
夏姑娘本来是要自己下车的,一脚都已经迈出车门了,见了这番阵仗,心思一动,又将步子收了回去。
她理了理衣襟,纤纤素手自车帘探出,端的是个恃宠而骄的架势,
“相公,扶我一下。”
岳小侯爷依言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手中,揽着夏清的腰,将她从车内抱了下来。
她甫一露脸,四道视线便即刻射了过来,岳肃临见着她,面上是一派的淡然,暗地里却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指,岳肃成则眸色深沉,看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无端让人有些不舒服。
“乔姨母。”徐妹妹与徐少爷上前问好,夏清出于礼貌也想说些什么,岳思齐却拉着她直接跨过门槛,连个和乔氏打招呼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家中的下人对此见怪不怪,纷纷侧身垂首为岳小侯爷让开道路,可怜的岳夫人被他拽的有些踉跄,慌忙倒腾着脚下的动作试图跟上他的步伐。
“你慢点啊,”夏清小声叫他,“我跟不上你了。”
讲真,和大长腿走在一起压力真的是好大。
岳小侯爷脚下一顿,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家夫人的力不从心,可他又着实不愿意与乔氏多待,索性双臂一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抓好了。”岳思齐向上颠了颠夏清,“若是摔了我可不哄你。”
难得他居然还有心思同自己开玩笑,夏清朝身后看了一眼,略一思索,干脆抬起双臂揽上岳小侯爷的脖子,声音不大不小,语调软糯娇嗔,
“你真敢摔着我?那你今晚可别想回房了。”
他们这通近乎调情的举动做的太过自然,岳府的下人个个都人精似的,原本还碍于岳侯爷与乔氏的态度,对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三少夫人持着观望的立场;
可眼见着一向没规矩惯的了岳小侯爷又是拥又是抱的,心底也或多或少的明白了,这名叫做夏清的女子,怕真是要坐实了岳夫人的名头。
大肚腩的管家咳嗽一声,几步赶上岳思齐的步伐,“思齐少爷,您的别院老奴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是不知三少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尽早知会了老奴,老奴好去准备。”
夏清受了他这一声‘三少夫人’,给出的回答端庄又得体,“我没什么旁的要求,一切听我相公的。”
岳府的摆设是个内敛奢华的调调,曲折的回廊均挂着樟木的挂帘,隐隐散发出些清新的气味,主廊道是个雕梁绣柱的精致样子,鎏金的暗纹满布在暗色的圆柱上,素雅之余又透出些华丽的味道。夏清被岳思齐抱着七拐八绕,眼都绕晕了,还是没能抵达那所传说中的独属于岳思齐的小别院。
“还有多远啊?”夏清仰头问他,“你累不累?累就放我下来。”
岳思齐的眼底隐隐冒出些笑意,“你最近晚上是不是又开始吃饭了?倒真是比前几日重了些。”
“……”夏清掐他的后脖子,“好好抱着吧,就当锻炼身体。”
岳思齐不置可否,头低下去,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子。
小侯爷的别院在岳府的东南角,是个坐北朝南,冬暖夏凉的好地界。岳思齐一入了自己的院子就将夏清放了下来,还装模作样的甩了甩肩膀,“真是累死我了。”
夏清扑上去咬他,反被小侯爷噙着双手搂进怀里,凑上去在嘴上偷了个香。
徐妹妹后他们一步进来,见状也不免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你们还能不能顾忌一下旁人的心情?”
徐少爷搭上他妹的肩膀,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就是,腻歪了一路了,能不能收敛点?”
夏清是个对待感情坦诚直接的性子,和岳思齐又处在一个彼此刚刚确定心意的热恋期阶段,正是没羞没臊的时候,听了徐妹妹打趣的话,立刻不甘示弱的反驳她道:
“你还说我,你和阿畅……”
徐妹妹反应极快的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徐少爷眼眉一挑,“和阿畅?和阿畅怎么了?”
咵嚓!
不远处的屋顶掉下一片瓦片,徐侍卫顶着徐少爷探究的眼神,慌张又心虚的解释道:“对,对不起少爷,我,我脚滑了。”
徐宗名:“……”
他又将视线转向徐妹妹。
徐妹妹嘿嘿嘿的咧着嘴傻笑,牙花子都要露出来。
下人们将马车中的行李一一取出,安置好了就要离开,老管家陈伯的礼数一向做的周全,
“思齐少爷若是没什么吩咐,老奴就先退下了。”
他倒不是想偷懒,只是自从岳思齐离家,这座别院的物件摆设就没动过,新夫人又没提什么旁的要求,他自然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可老管家却忘了,岳思齐这厮的脾性向来阴晴不定。上一刻还面带笑容,一副心情极佳模样的岳小侯爷,不过就是进去卧房转了一圈,再出来时,眉头就已经皱的能夹死苍蝇。
小侯爷指着那床在他离家之前才夸赞过的舒适度极佳的睡榻,一脸嫌疑道:“陈伯,你现在的差事做的是越发好了,如此小的床榻,两个人躺在上面怕是连腿都伸不开吧。”
陈伯:“……老奴现在便命人去换。”
于是夏清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家丁们飞快的抬着完全够两个人在上面打滚的床榻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抬进来一张两倍大的新床,麻溜儿的放进了岳思齐的卧室。
岳小侯爷还不满意,“那桌子,两张宣纸铺开了都要叠着放。”
家丁们哼哧哼哧,抬着四十张宣纸都放得下的长桌转眼间消失在了别院的尽头。
岳思齐:“还有那个妆台,上面镶的是铜镜还是锅底?花成那样,照的清夫人的脸吗?”
夏清自光滑的铜镜中瞥见自已一脸无语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岳思齐这厮是在借故折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