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思齐略微整顿了脸上的妆容,捡起佩刀便向原路返回,他在心底默念着即将讲出口的说辞,待回到出发地时,却发现眼前的情况与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通往崖顶的绳索全被砍断了,杂七乱八的扔了一地,那在甫一下来时,负责守在原地的侍卫也不见了踪影,佩刀却掉落一旁,明晃晃的,映着鲜绿的杂草格外显眼。
岳思齐皱眉,心头隐隐升起点不好的预感。
岳肃临眼神不好,隔着五米的距离,他只能看到岳思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呆愣样子。
岳家四少小小声的问夏清,“岳思齐是傻了吗?站在那儿做什么呢?”
夏清将眼前的状况向他描述了一遍。
既然没什么旁的人,自然也就不用保持距离了。夏清小跑着赶上来,手伸出去,握住岳思齐冰凉的手。
“绳子怎么会断?”她疑惑道,看着岳思齐凝重的神色,自己不由得也皱起眉来。
“不知道。”岳思齐摇头,回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又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截断绳,“但看这痕迹,很显然是被人割断的。”
他们此番带来的绳子都是浸过麻油的,十股拧成一股,坚韧又粗糙,易于攀爬,也不容易脱手。可就是这样坚固的麻绳,却被整整齐齐的砍成数截,岳思齐执着绳头,手指摩擦着细碎的边缘,眼中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岳肃临也走上前来,他眯着眼,盯着那柄掉落草丛的大刀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提醒道:“不对,这不是我们的刀,刀柄上没有刻印。”
他俯身将刀拾起,刀锋偏转,竟在刀背之后发现了血迹。
是很新鲜的血迹,凑的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岳思齐和岳肃临对视一眼,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出事了。
有人和他们的人发生了打斗,胜负虽无法判定,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对方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岳思齐将自己的匕首塞进夏清手里,让她用于防身,岳肃临则将配剑抽出,比在身前,仔细着向前开路。
行过一条弯曲小道,再向前走,地势便陡然拔高起来,地形也随之发生改变。
半人高的野草像个嫩绿的油画棒,将回环蜿蜒的沟壑分明的描画出来,乍一看上去竟像个复杂的九连环般两两相扣。
岳思齐目露肃色,恻马坡中,拥有这样奇特地貌的地方只有一个。
岳肃临显然也发现了,他吸了一口气,不确定的出声发问道:“这,这是灵环山?”
他们掉落的半壁断崖竟是个通往灵环山的秘密捷径!
岳思齐默默点了点头。
夏清不解,“灵环山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一到了这里,他们一个两个的就都变得很严肃。
岳思齐缓缓给出了解答:“灵环山,是恻马寨的根据地。”
夏清:“?!!”
恻马寨?不就是恻马坡上那个恶名昭彰的山贼寨子。
难不成岳肃成的那些人都被山贼杀掉了?
她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不由自主的捏住了岳思齐的袖子。
岳小侯爷见着夏清陡然变得惨白的脸,抬手蹭了蹭她的侧颊以示安慰。
“别怕,”他轻声安抚,“我会带着你平安离开这里的。”
夏清点头,仰头回了他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岳肃临走在前面,闻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就停下步伐,头转过去,语带埋怨道:“清儿,这话我也同你说过,可你却不放在心上,怎么的他一讲你就信了?”
夏清心道,当然是因为他是我老公啊大哥!
老公和小叔子能相提并论吗!
她憋着一句吐槽,尚未来得及开口,酷爱吃醋的岳小侯爷就先一步发声道:“岳肃临,你还有完没完了?还有,清儿也是你叫的?”
岳肃临反驳,“她就唤这名字,我有什么叫不得的,我……”
岳家四少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完,因为对面的岳小侯爷已经举着大刀砍了过来。
!!!
岳肃临心下一惊,忙低头躲过,待他再想重站起时,岳思齐已经一手按上了他的脊背,压制着他起身的动作。
“别动!”岳思齐将声音压低,“一里之外的那几颗树后藏着弓箭手。”
岳肃临扭头,果然见到地上掉落着几只断箭,白色的尾羽和银色的肩头三三两两的落在草丛之中,隐隐透出些让人心惊的味道。
夏清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岳肃临摇头,看向岳思齐的眼神中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方才若不是岳思齐将箭砍断,他现下怕是已经死了。
可这人又为何要救他?他们不一直都是对立的关系吗?
岳思齐没注意到他这些弯弯绕的心思,他拧眉抹去脸上的水珠,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
蒙蒙的细雨像一面巨大的纱网,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些朦胧的味道,这于他们而言或许是个良好的隐蔽,可这隐蔽却并不保险。
对方一击未能得手,必定还会再接再厉,他们三人躲在草丛之中,目标又大地势又低,对方若是攀上树去,轻易便能窥得他们的位置。
岳思齐捡了颗石子,二指发力,猛地向前掷去。
数只箭矢随之射在石子的落地处,对方明显已经搭弓满弦,就等他们动作。
“岳肃临,我觉得我们需要配合一下。”
岳家四少还处在自己的内心小剧场中无法自拔,依旧用着十分复杂的视线顶着岳小侯爷精致的侧脸。
岳思齐:“……你是吓糊涂了吗?”
他用刀柄捅了捅岳肃临的小腹,见着对方回神了,这才扬起个挑衅的笑容,欠扁的呛声道:“胆子变得这样小,难不成我离开岳家这小半年,你都是在家中绣花?”
岳肃临还没来得及呛回去,夏清却突然像是哪根筋搭错一般,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思齐,对不同的工种抱有歧视是不对的,就算只在闺阁之中绣花,那也是很有价值的劳动。”
岳思齐:“……”
岳肃临:“……”
好吧,看来夏姑娘才是那个有些吓糊涂的人。
二人头一次十分有默契的不接夏清的话头,岳肃临问,“需要我怎么配合?”
岳思齐从怀中掏出两副金子制的弹弓来。
岳肃临诧异,“你怎么随着还带着这种东西?”
岳思齐挑挑拣拣的在地上捡小石子,“文茵前些日子想要,我便找人打了两副,取了之后便一直揣在怀里,尚未来得及给她。”
他将其中一幅递给岳肃临,又将挑好的石子分了他一半,将准备工作做完之后,岳小侯爷才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还记得小时候先生教的三十六计吗?其中一计是为声言出东,实则击西。”
岳思齐将石子绑在弹弓的皮筋上,“言至于此,撇开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谈,后面应当怎么做,该是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