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痛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委屈地说道：“这是我孙子给我的祭品，我一直没舍得吃，就想换点钱，这也不行吗？”
“你天天在这里摆摊儿，烂苹果卖出去了吗？你家的晚辈也真是，给你上祭品的时候就不能上点好东西吗，还有，难道逢年过节他们都不知道给你烧纸钱吗？”
小老头手被踩着，腰弯了一半，蹲蹲不下去，起又起不来，就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半蹲着，哭哭啼啼的。
周岂归在一旁解释道：“鬼是不能吃东西，只能闻闻味道，晚辈们祭祀的时候，供的东西是什么样，我们收到的时候就什么样，小老头手上的苹果是烂的，证明他的后辈们祭祀的时候用的就是烂苹果。”
封不言觉得奇怪，“你说你们鬼不能吃东西，那要钱干嘛？”
“怎么就不要钱啦，买什么东西不要钱呀，虽然不能吃，但是能闻啊，鬼市上专门有做鬼的生意的，被鬼闻过的东西就不香了，所以食物在鬼市上，也是消耗品，既然是消耗品，就需要花钱，另外除了吃的，还有穿的，用的，住的，每样都要花钱，还有一些孤苦伶仃的鬼，没能被埋进祖坟的，会被其他的一些老鬼欺负，也需要孝敬钱财去贿赂他们，就等于你们人间的交保护费吧，那个小老头可怜，估计死的时候也就是被扔在乱葬岗里，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老，但是他的鬼龄很低，所以老被其他的鬼欺负，这才想着拿他那几个烂苹果换点钱，交点儿保护费。”
封不言听得乍舌，没想到鬼市上一点都不比人世上太平，有的人活着受欺负，死了一样接着受欺负。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鬼，还在欺负着手无寸铁的小老头，将他的苹果都踩个稀巴烂，小老头哭哭啼啼的，敢怒不敢言。
“你活该，像你这种窝囊废，就该被人欺负。”
女鬼很是嚣张，周围围着的鬼很多，却没有一个肯拔刀相住的，基本上都凑在旁边看热闹。
封不言说道：“你们鬼可够冷漠的，人都被欺负成那样，也没一个肯上去帮忙的。”
“此言差矣，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而是这女鬼身份比较特殊，我们没有人敢上去帮，谁帮谁倒霉。”
封不言好奇起来，“这女鬼是什么身份？”
周岂归犹犹豫豫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最讨厌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这女鬼叫做阿燕，生前是做那种生意的，此后接着做那种生意，傍上了鬼市三霸，这三把凶狠无比，鬼市上无人敢惹，这个叫做阿燕的，狐假虎威，有他们三个做靠山，在鬼市上也是横行无忌。”
三玄一直在旁边听着，问道：“哪种生意？”
不知做如何解释这周岂归：“……”
不想带坏和尚的封不言：“……”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和尚你就别打听了。”
三玄不再多问，直接冲了出去，抬脚便向着阿燕踹了过去，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踢到人的时候，脚脖子却被人给抓住了。
一个面目温和，身穿白袍的僧人轻轻地握着他的脚腕，“打打杀杀，不是我们佛门中人该做的事。”
“是你？”
三玄还正愁找不着玄路呢，他却自己出现了。
封不言指着玄路说道，“和尚，就是他，就是他把关关给带走的，千万别把他给放跑了。”
三玄脚脖子还在别人的手上抓着呢，他不急着把自己的脚抽出来，而是顺势向着玄路的胸口踢了过去。
玄路的手看上去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去把三玄的脚脖子抓的牢牢的，在三玄向他踢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顺势往后撇了一下，然后手腕用力，往前一推，将三玄推出三丈远。
那一推的力道极大，三玄收不住力，单脚着地，用力在地面上一跺，稳住了身形，另一只脚才落了地。
“关关呢？”
玄路并不理他，而是转身看向阿燕，说道：“女施主，何必当街欺负人呢？”
他说话的口气极温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阿燕先是一惊，抬头对上了他那对如深渊一般的眼睛，仿佛被吸了魂儿一样，定定的看着他，挪不开眼睛，脸上露出一种痴迷的表情。
“大师，我……”
阿燕说话的声音极慢，不再是先前那种泼辣蛮横的口气。
“你怎么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他道歉。”
阿燕蹲了下来，将地上被她踩烂的苹果都捡了起来，双手捧给了那个小老头，说道：“对不起，我这就给你赔礼道歉。”
“不敢不敢。”
小老头接过了苹果，用衣服下摆兜着，对着阿燕点头哈腰的，连说了几句“谢谢”。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玄路大师。”
小老头复又对着玄路跪了下来，对他磕了好几个头。
“不必道谢，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老头感激涕零，抱着他的烂苹果走掉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走了回来，把苹果都放在了玄路大师的脚下，“这是我孙子供给我的祭品，全部献给大师，也算是小老头的一番敬意。”
玄路弯下腰来，将苹果一个个都捡了起来，重新放在小老头的手上，说道：“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阿燕也蹲下来帮着捡苹果，埋怨地说道：“大师都说了不要了，你自己拿走吧。”
小老头这才抱着自己的苹果走了。
阿燕这才站起了身，可能是蹲得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玄路站在她的身边，伸出胳膊扶了她一下，阿燕顺势攀上了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谢谢大师。”
玄路表情平静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阿燕只做不知，手依旧攀着他的胳膊。
玄路也没多说什么，随便她去了。
“大师，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陪你走走好不好？”
“我要找一样东西，你可以帮忙吗？”
“这鬼市上我最熟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好，那你就跟我来吧。”
阿燕欢天喜地地抱着他的胳膊，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三玄飞奔而上，拦在了他们的面前，看着玄路问道：“你把关关带到哪里去了？”
看着那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三玄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尤其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
玄路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玄路的声音也与自己一模一样，三玄的心中更加惊奇，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感觉，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与玄路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被吸进了深渊里。
玄路的脸上出现一种悲悯的神色，他就这么看着三玄，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摇着头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啊。”
三玄耳朵里嗡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深渊，往前进不得一步，他便准备往后退，脚下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看，发现不知何时他脚下的土地都变成了薄冰，只要踏错一步，就会落进冰窟里。
三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
“和尚……和尚？你快醒醒……”
耳朵里嗡嗡的声音正在消失，朦胧间听到了有人在喊他，他缓过神来，发现封不言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刚刚发生什么了？”
“我的祖宗哎，你终于说话了，刚刚你就跟个雕塑似的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吓死我了，你要再醒不过来，我可就要扛着你去找我的师父帮忙了。”
“那个白衣僧人呢？”
“早就走了，最起码走了大半个时辰了，现在哪里还找得到他的影子？”
“你就看着他这么走了？你不去追吗？”
“怎么追？我不得留下来看着你吗，你不知道你自己刚刚是个什么样儿，就这么站在马路中间发着呆，随便来个小孩都能把你给捅死，我不得留下来保护你吗？”
封不言说得也有道理，三玄知道是自己的性子太急了，只不过能够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僧人，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事情不水落石出他心里都不得安宁，所以才会着急。
“我正在这里有大半个时辰了？”
“嗯，你看看旁边的小摊儿都换了一拨了，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三玄觉得自己就晃了一下神而已，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谁的本事真的是深不可测，自己对上他完全没有胜算，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想要取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三玄越想脸色便越凝重。
“和尚，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可能是累了。”
有些事说出来平添烦恼，三玄索性不说。
“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昨天夜里也没睡，我现在也困，只是不知道关关被带去了哪里，我们两个估计也想不出办法来，明天喊我爹来帮忙。”
“嗯，目前看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