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哥，你自言自语在说什么呢？”南川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下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痴心女子……”夏秋嘴里念念有词道。
“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小桐也闪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接住了他的话。
夏秋站起身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这里没有负心汉，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娃娃。”
南川不服：“我哪里不懂事了。”
“就是！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小桐接着南川的话说道。
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让夏秋瞬间气得牙痒痒的，他道：“你们俩懂什么叫真情么？乳牙都还没换齐呢！就在这儿跟我讲大道理！”
南川拧着眉心分外委屈，“你们到底把小兮怎么样了？”
“你哭什么啊？”夏秋见着眼泪从南川的眼眶里簌簌地流了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流眼泪呢？”
“你刚刚不还说我是三岁的小孩么？”南川抽泣道，“我想我就是那三岁的小孩。”
“别哭了！”夏秋以为自己见不得女人哭泣，没想到连小男孩的哭泣也接受不了，看到站在一旁的小桐，他拉着南川往一边走，压低着声音道，“妙修龄去找她了，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都怪那艾琳娜！如果不是为了抓住她，小兮姐姐就不会平白无故遭受那火刑。艾琳娜现在在哪，我也要让她尝尝被火烧的滋味，为小兮姐姐报仇。”小桐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你们俩就别管艾琳娜的事了，回家去！”夏秋搓了搓南川的脸道，“去找顾安擎玩也行。哦，还是不要去找他吧，这会儿他和鱼子应该在你侬我侬呢！”说完，一脸坏笑。
两个孩子站在一旁，看不懂夏秋在笑什么。
“我不去安擎哥那！巡捕房有什么事没处理完么，我去帮忙，我用让自己忙起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南川拭去脸上的泪水，“艾远道不是还没抓到么，我去看看他的犯罪记录，我去找线索！”
不知道该表扬还是表扬，夏秋对着南川竖了起大拇指，继而又将目光落在了小桐身上，大声道：“男人就是要以事业为主。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一个帮手呢！”
小桐脸微微泛红，南川则严肃了起来，“不要打扰我！”
夏秋哈哈大笑，“遵命！”
南川走进了办公室，而小桐则站在屋外一动不动。
夏秋见此，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呢？”
小桐支支吾吾半天，像是害怕开口问起，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要说的东西。夏秋瞅了瞅，道：“你是想见艾琳娜？”
“是的。”小桐答道。
夏秋敛起了笑容，道：“你要去见她就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
小桐半低着头道：“能去见她吗？”
“自然是可以去见她的，只是你见她作甚？”夏秋提起了警觉。小桐毕竟曾经是从艾琳娜身边走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私心吧。
小桐压着声音道：“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就这样？”夏秋重新坐到椅子上，又端起了那杯茶，背对着她。
“是的。”小桐转过身去，太阳光刺得她双眼都睁不开了。
夏秋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声音冷道：“毕竟你们有主仆之情，你去见见她也是应该的。她此刻正在后院的房间里休息呢！”
小桐“嗯”了一声，刚走时，又回过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噢！”夏秋回了句，见着小桐往后院走去，他立马起身跟了过去。
天已经很凉了。
小桐裹紧衣服，穿过一条较长的小路，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种着几棵枫叶树，此时枫叶已经红得像血了。小桐从它们身边走过，有几片叶子被她带了下来，飘在了已经结冰的水缸上。此时，冰面犹如一滩血。
“站住！”守卫拦住了她，“请出示总长的手令！”
小桐哆嗦着，摇摇头，“我只是要进去见见艾琳娜，总长他已经同意了。”
“没有总长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去。”守卫一脸严肃，拔高了音调，“请回吧！”
小桐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闭眼思索了一会儿，“有手令就能进去？”
“有手令就能进去！”守卫道。
“好！”小桐点了点头，转身就碰到了夏秋。
“总长好！”守卫向她敬了个礼。
“我是来给她送手令的！”夏秋眉心微蹙，刚要启唇说话，小桐却抬头对他说了句“既然艾琳娜在休息，那我便不去打扰了”，说完转头就走了。
夏秋费解，开口问道：“她刚刚在这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守卫回道：“她说她想进屋见艾琳娜，但是因为没有您的手令我们便没有放她进去，她刚要想去找您拿手令时，您便来了。”
“没说其他的了？”夏秋接着问道。
“是的。”守卫答道。
“也没做什么？”夏秋补充道。
“没有！”守卫一一回答道。
夏秋皱起眉头，又问：“里面的那位没什么动静吗？”
“没有！”守卫道。
夏秋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打开了大门，此刻艾琳娜依旧在睡觉，呼吸平稳，像是好久都没休息好似的。
夏秋瞅了一眼，道：“好好看着。”
“遵命！”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夏秋走出房门，“辛苦兄弟们了。晚上下班请你们喝酒。”
守卫嘴角上扬了一秒，“谢谢总长！”
这时，小桐和一位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大伯撞了起来。大伯连连道歉，小桐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了过去。
夏秋问道：“小桐，你要去哪？”
“随便走走，去找南川，也想去睡觉，或者我想去安擎哥家找鱼子姐姐。”小桐回答道。
夏秋没注意太多，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太阳已经不见了。大片大片沉重的云朵拖着发白的身子走了过来。
一会儿，天的亮度比刚刚那会儿要暗了几度。
“要下雪了吗？”夏秋走到枫叶的面前，“这么美的叶子，可惜了。”他拾起那几片掉落在冰面上的叶子，又念叨：“好物好景皆不长久，唯有时间不变，永远都是这么安静地流淌着。”
“总长，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提前准备，我马上把这叶子给保护好来！”打扫院子的大伯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道。
“不用了。今年雪来得早，想是连枫叶它自己都没算好时辰，竟要在这漫天大雪里红起来。大雪无情，这又怪得了谁呢！”夏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接着又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就是它们的宿命吧！能入土为安也是一件好事吧。”
大伯听得不明不白，但还是连连应声道：“好事好事！”
夏秋拿着那几片叶子往屋里走去。
大伯将其他落在地上的叶子都扫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把你们埋到其他的地方去，省得你们碍着总长的眼。”
果不其然，大雪簌簌地下了起来。
没一会儿，大地便被换上了白布。这时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也亮了起来。
雪地里，大伯正勤奋地扫着落叶呢，夏秋笑了笑，叹了口气。
这时，南川向大伯走了过去，他大喊道：“大伯伯，雪那么大，还是等雪停了再打扫吧。”
大伯挥了挥手，“不行！白茫茫的雪景才比较好看，要是被这几片叶子给破坏了，岂不是扫了大家赏雪的兴致！”
这大伯还蛮有意境感的么。
南川又道：“白茫茫一片的确好看，但也怪亮眼的，要是能有几片叶子洗洗眼也是不错的。”说完就拉着大伯往走廊处走去，又道：“看看从远处望去，那几棵树是不是很漂亮！”
“我在这儿站了一会儿，还真觉得这白茫茫的大雪刺眼呢！可是总长说让它们‘入土为安’。我得将它们扫好了，埋了它们。”大伯道。
“我只听说书的人说过黛玉葬花，没想到今儿个还有人埋落叶。”南川掸了掸大伯身上的雪，“你们都是爱花惜叶之人啊！”
大伯不懂，结结巴巴说了句：“总长也说是爱花之人，他刚刚还和我说了什么‘春泥’‘护花’什么的。”
“您是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吧。”南川说完，大伯连连点点头，他道：“总长就是说了这么句话。”
“总长的意思是这些叶子落在了地上，能成为养料，来年能让这树更好地生长。”南川道。
大伯想了想，哈哈大笑：“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不去打扫它们了，让它们尽情地落吧，更好地‘护花’吧。”
南川也一同笑了起来。
他俩一同坐在了走廊处的石凳上，大伯笑道：“你这个小娃娃还真会说。”
南川呵呵道：“我不是小娃娃。我是男子汉！”
“好！”大伯道，然后凑过去，小声道：“跟你说个秘密，像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是皇城的侍卫呢！不过我只是个守卫御花园那些花花草草的侍卫。”
南川听得津津有味，想着守着花花草草的不像是侍卫，倒像是太监。
大伯又道：“皇城里也有红叶，但在这种大雪的天气里，红叶是见不了的，但红梅却是凌霜而开。唉！”
他叹了口气，南川问道：“后来呢？”
“世事难料啊，转眼天下大变。我从皇城一路逃到了这儿，也安生了许多。下半辈子能像这红叶般就好了，静静开，静静地落，还能‘护花’诶。”
听得出来，大伯年轻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谁还没个故事呢！南川又想道，自己年纪尚且还是小的，都能遇到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
“大伯，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什么鬼怪的传说啊！”南川试着探道，其实他不是想听故事，而是真的想了解妖的过去，能真正地帮助小兮。他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顺路走到了书房。书房里最近被翻得最多的书便是有关于妖，南川正好看到了一本叫《妖语录》的书，讲得是清廷里的故事。刚又听到大伯说他自己是在皇城里待过的人，所以借机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伯道。
“这么说，您是见过妖了？”南川试探道。
大伯不语，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想了一会儿，道：“有也好，无也罢。能不互相侵扰对方，才是守一方安宁之道啊！”
看得出来，大伯并不想谈关于妖的事。
看到南川发愣，一脸愁苦的样子，大伯又道：“小娃娃啊，你年纪尚轻好多事情你不懂。处世之道便是如此，互不打扰！人生啊，就是大闹一场，安静地离去。有些东西该放弃还是得放弃，不必过于执着，硬要去争，反而伤人伤己。”
“可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得努力一把吧！”南川的眼被风雪眯住了。
大伯拍拍他的肩膀道：“懂得取舍的人才会快乐一辈子。”
南川抬眼看他，“大伯，受教了。但好多东西还是得自己经历了才懂啊！”
“是啊是啊！”大伯站了起来，往走廊深处走去，“和你瞎扯了那么多，我得去别处瞧瞧。”
望着大伯离去的身影，南川不禁摇摇头，“本是叫他回屋避雪的，再讲点关于妖的事的，没想到能和他这样畅谈一番。”
“那你学到什么了么？”夏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南川的身后，吓了他一大跳。
南川皱眉：“道理是懂了点，可是这位大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听他这么一说，夏秋倒真觉得如此，“这件事还得问问巡捕房管杂事的刘大爷。”
他们俩互相看了一眼，南川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瞪眼道：“你是要让我去问？”
夏秋点点头，道：“不然呢？”
“去问就去问！”南川目光瞟向艾琳娜休息的房间，道：“她这是睡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醒？”
“你提醒得对。我们一起看看去吧！”夏秋回答道。
“小桐呢？”南川边走边问。
“她没去找你？”夏秋反问。
“没有啊，她一直没来找我啊，我还以为她在和你聊天呢？”南川道。
“可能回家了吧。”夏秋回答道，“天那么冷，或许她在哪个房间里休息也说不定！”
“嗯嗯！”南川应道。
“总长！”守卫喊道。
“里面的那位还没醒？”夏秋问道。
“没有！”他们回答道。
“开门，进去看看！”夏秋脸色严肃了起来。
大门一开，冷风呼呼地吹。
夏秋和南川走了进来，发现艾琳娜依旧在睡觉，只是这个睡觉的姿势从未改变过。夏秋顿时觉得奇怪极了，上前用手摸了摸她的鼻息，又将头靠在了她心脏的位置，“还有心跳声！”他思忖道。
“比我还能睡！”南川道，“她最起码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吧。”
夏秋看了看表，说道：“不多不多，白天到黑夜，刚好六个小时。”
“她是好几天没休息了？”南川又问。
“也许吧，不然怎么睡了那么长时间都没醒过来呢！”夏秋看了看艾琳娜的面色，道：“这女人将自己打扮得如此妖娆竟睡了过去，这不是白花费了一番心思么。”
“为什么这么说？”南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将自己打扮的如此好看，就是为了让顾安擎看到啊，这都不懂！”夏秋拍拍他的肩膀，道：“就跟一样，为了见小兮把自己拾掇得有模有样的。”
南川不耐烦地说道：“看也看了，你有什么发现么？”
夏秋盯着自己的手，思索了一会儿，道：“你看见我手上有什么东西没？”
“没什么东西啊？”南川脱口而说。
“站过来仔细瞧瞧。”夏秋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这白色的细粉是何物？”南川问道。
“我只是稍微碰了碰她的鼻子，就蹭了那么多的胭脂，这得盖了多少层白粉啊！”夏秋道。
“你不仅手上沾有，连鬓角上也有。”南川掸了掸他鬓角边的细粉，一脸嫌弃的样子。“所以呢？你就发现了这个？”
“那你自己有什么发现吗？”夏秋反驳道。
南川走到艾琳娜的面前，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突然，他发现艾琳娜脖子处有颗红痣，觉得甚是眼熟。仔细想想，小兮的脖子上也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红痣。
“你发现了什么？”夏秋走过来问道。
“没有！”南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只是她脖子上的红痣和小兮的一模一样。”
“就这个？”
“嗯。”
“可我有个发现，她的鼻息很是沉稳，心跳声也是。”夏秋说道，“你可以听听。”
南川一听，费解道：“你想说什么？”
“你先去听听。”夏秋吩咐道。
南川答应，艾琳娜的心跳声很是沉稳啊，
“顾安擎和我说过，艾琳娜是被挖了心的，所以没有心跳声是很正常的。”夏秋解释道，“可是躺在这儿的她应该是没有的。”
“她不是艾琳娜？”南川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
“将她脸上的胭脂拭去就知道是谁了。”夏秋吩咐守卫端来一盆热水。他拿起毛巾，将她脸上的胭脂粉一层一层擦掉。
果不其然，躺在这儿的不是艾琳娜，而是鱼子。
照这么说说得话，顾安擎带走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艾琳娜，而小桐说要去顾安擎家找的鱼子就是艾琳娜了？！夏秋一想，大事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