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阡御这个人吧,虽然有些少爷脾气,可他其实挺好的,至少自己受伤了能找人给她包扎,能清楚地意识到他的错误,并及时改正。
而且这事顾菲可自身也有错,管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乱跑,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过剩的好奇心,给他们带来了也算不小的麻烦。
但是机关这种借口,她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别说这种危险性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家里,富人家的管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如果连这种要命的事情都能忘记告诉她,那这个管家真是极其失职。
况且,凌晨的时候她在外面晃了那么久,打了半天的架都没出事,怎么就那么倒霉最后一脚踩了机关。
这借口,找的着实拙劣了些。
顾菲可不由自主地双臂环胸,向后退了一步,拧着眉毛打量着萧阡御。
她这动作完全是无意识做出来的,明显到引起了萧阡御的注意:“你做什么?”
顾菲可心里快速琢磨了一番,将最近发生的能回忆起来的事情串了一遍,越琢磨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总觉得萧阡御心里有鬼,他三番五次阻挠自己说出实情,又为这些明摆着有古怪的事情找出这样那样的缘由,凌晨他的咄咄逼人简直将她置于被动的状态,让她在那一时刻对他没有任何怀疑,近乎扰乱了自己的视线。
而现在,他越是作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将一切事情归结到机关上,她便越是起疑。
萧阡御,到底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萧少爷,我想看一下凌晨走廊的监控。”顾菲可先发制人。
“监控?”萧阡御似是没想到她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凌晨那场停电,断掉了监控的电源,所以我们并没有那段时间的录像。怎么,是想看看你怎样碰的机关吗?”
碰机关你个鬼,你那时还说要调监控逼着我说实话,现在改口改的到快。顾菲可腹诽着。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她带着萧阡御去走廊时,萧阡御口口声声要去查监控,还说什么不希望有危险分子在他身边。
啊呸,要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她简直都想给萧阡御一拳头!
啧,还能忍下去,她总觉得自己的脾气在萧阡御无数次地挑衅下变得越来越好了。
“那,那个女仆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她同样是误踩了机关,没有大碍。”萧阡御还是比较善待下人的,他只要下人做好分内的事情,从来不会苛刻他们,“等她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去见她。”
“好,我知道了。”
萧阡御像是没察觉到她语气中隐藏的情绪,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打算离开了。
只是在推开门之前,他迟疑了一番,余光瞥见顾菲可的小脸,看她有些难以自控,脸色阴晴不定,从喉间发出一声微扬的轻哼。
“不必担心,你住在北夜的这段时间里,机关是关闭的,我保证,它不会再伤你第二次。”
走开啊,伤了我的不是什么机关,是魂妖,魂妖!这种谎话他是怎么能心不跳面不改地随口说出来的!
顾菲可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反复吞吐着因暴怒而快要喷出的咆哮:“萧阡御!”
“嗯?”萧阡御没有转过身,修长的手搭在门把上,等着对方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看着面前挺拔的背影,再加上那沉稳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语调,顾菲可忽然就没了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转开,“我会尽快将这几日的行程安排好。”
“……好。”没有预想中的火山爆发,萧阡御以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似是有些失望。之后,离开房间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他离开后,顾菲可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翻来覆去,郁闷到极点。
手上的白玉镯发出微光,许久不见的白芷现身,静悄悄地坐在床边。
顾菲可脸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白芷,你怎么才出现。”
白芷伸手扯开被子,将玉手轻轻覆在她的头上,拂着及腰长发,语气柔和:“你的心很乱,需要冷静一下。”
顾菲可躺在白芷身边,闭上眼睛。白芷身上长期散发着一种独属她的气味,嗅其芳香,可通九窍,也能让她躁动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
“白芷,你说我是不是被耍了。”
顾菲可不知为何有些心慌,直到白芷出现,她才像是找到了依靠,终于放下了心。她从头开始说起,满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了可倾诉的对象。像是被困于堤坝的洪流终于寻到了突破口,咆哮着汹涌而出,卷席吞噬着一切。她任这情绪吞没自己,身葬其中,因为她坚信白芷是自己永远的救命草,她会一直紧紧抓住自己。
白芷将顾菲可护在怀中,轻揉着她的头,银眸中的温柔能化开千里冰封。她听着顾菲可忽而呢喃自嘲,忽而大声抱怨,看着她秀眉紧蹙,眼眶微湿。
她知道,她这是受了委屈。
驰骋疆场将她保护得太好,当杜肜与自己都不在她的身边,她便像失了方向的小兽,假装自己很坚强,假装自己能面对任何事情,但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满心满意地想要帮助萧阡御,却忽然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很有可能不过是个笑话。
多管闲事,徒增笑料。
不过没关系,她有着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来磨练,将自己铸造得坚不可摧。等她冷静下来,或许就能明白,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了。
她另一只手悄悄移到顾菲可背后,在她没有察觉时翻掌向外射出一枚银针,银针破风而出,穿过了窗口微开的缝隙,只听见外面一阵微弱的骚动。
她目光凛冽地盯着那处,粉唇无声张开,吐出一个字:
“滚。”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然后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阳台,逃命般地飞走了。
“被发现了?”萧阡御站在落地窗前,夕阳残红,斜射着将他的身子覆上了刺眼的血色光芒,影子被拉得很长,脸上的表情模糊不堪,只能看见他的薄唇紧抿。他手上把玩着两个小巧的印章,一红一绿,为翡翠镂空双印。
红发鸟喙的少年垂着头,收起受伤的翅膀,低低叫了一声,像个认错的孩子。旁边绿发少女啄了啄他的羽毛,陪着他罚站,也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说过,平时不要靠近她。”萧阡御转过身,满目冰霜,慢慢收力将两个印章握在手中,看得两只魂妖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他们视如生命的魂器就会被捏碎。
“啾啾!”它们终是恐惧了,匍匐在萧阡御脚下,哆嗦着身子不住地哀求,小脑袋砰砰地磕在地上,想要求得主人的宽恕。
萧阡御松了松手,将印章随手掷在书桌上,小指粗的两枚镂空印章在桌面上咕噜咕噜地打着转,滚到桌子边缘,刚刚好停住。
两只魂妖的心都悬了起来。
“翡鸟、翠鸟,你们知道她的脾气。再有下次,不用我出手,她会先杀了你们,懂了吗?”
翡鸟翠鸟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萧阡御释放的威压太强,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将头埋得更低,应了两声:“啾啾!”
“回到三楼,没我的命令不准再下来。”
两只小家伙像是得到特赦般,连忙爬起来,拍了拍翅膀,从落地窗前飞了出去。
萧阡御坐在转椅上,将手肘撑在扶手上,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太阳穴上,修长的长腿翘起,闭目养神。
良久,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没想过去看一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