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上嘈嘈杂杂,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
几个穿着普通,混到人群中就很不起眼的人聚在一起,为首一个平头的中年男子靠着墙,腰间绑着一个细长的包裹,手上夹着一根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群手下。
“一群废物,连两个小毛孩都抓不住。”
“谢哥,不是我们废物。”一个手下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是这两个小鬼太能藏了,我们明明看见他们进了这条街,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被称作谢哥的男人,皱着眉,吸着烟,吞云吐雾,一双狠厉的眼如刀子般盯着这个手下。
手下心里一紧,唯唯诺诺地说道:“谢哥,您别气,我们这就去找他们,哪怕把整个泷寅翻过来,我们也会找到的!”
谢志义没搭话,神情不定,手下们忐忑地等着他的命令。
空中忽然飞来一群麻雀,在与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半空中,叽叽喳喳地绕着圈飞行,其中一只飞到谢志义的肩上,用鸟喙啄了啄他。
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最终,谢志义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到地上,踩灭。
“走吧,这一片是驰骋疆场罩着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驰骋疆场?”有个手下不解地问道,“不就是那个排名第五的组织吗,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可是……”
剩下的话被谢志义阴鸷的眼神吓了回去,那人哆嗦着发软的双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谢哥,我、我的意思是,万一驰骋疆场……”
“不会。”谢志义深深地看了一眼商业街的尽头,“如果他们识相的话,是不会来掺和我们的事的。”
……
“人走了?”
“嘎嘎!”老钟确定地叫了两声。
“老钟,干得漂亮。”
老钟骄傲地拍拍翅膀,飞到柜台的架子上,梳理自己的羽毛去了。
杜肜松了口气,提前关了驰骋疆场的店门,回到座位上,挑着眉看着眼前这两个小鬼。
女孩刚刚用顾菲可递来的医药箱,给男孩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最后缠上几层纱布,就算弄好了。
男孩全程攥着椅子扶手,可以看出用在伤口上的消毒水有多刺激,但他一直咬紧牙关,就是不仅肯呼痛。
真是个倔强的小鬼。杜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之后,女孩按着自家弟弟,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这次,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就算她再迟钝,一听驰骋疆场的名号也明白了一些事,她不知以后会如何,但至少现在,驰骋疆场是他们可以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
“不过举手之劳。”杜肜轻轻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应该来自御同轩,是……”
他故意拉长语调:“……首领桑世的儿女吧。”
“是。”女孩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我叫桑路遗。”
“桑路遗……”杜肜慢慢念着这个名字,“是个很有深意的名字。”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是理想中大同世界的标准之一。
“的确……有深意。”桑路遗把头埋低,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一起。
“那这么说,”杜肜将视线转移到男孩脸上,邪邪地笑道,“你叫桑夜户?”
“你才是夜壶!”男孩一听,气得拍案而起,“我叫行天,桑行天!”
行天二字,取自“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御同轩首领给自家孩子起名字,还非得引用,真是矫情。
“好了好了,你们什么名字我管不着,但是别的事情我要问问。”杜肜摆摆手,示意停止这场闹剧,“御同轩的总部不在这边吧,你们两个小毛孩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小毛孩,我已经是大人了!”桑行天不服气地说道。
桑路遗倒是有些警惕:“先生,我听父亲说过,驰骋疆场是最顶尖的情报组织。”
“嗯,不错。”
“那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你们不能自己查出来吗?”
杜肜忽然来了兴致:“我为什么要自己查,你们在这里,我何必去兜个大弯子。”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桑路遗的理智简直让人惊叹,她没有走进杜肜的语言陷阱,“我是说,难道你们没有提前收到消息吗,若不是这样,先生又怎么会在刚才帮助我们。”
“你怎么觉得,我是在帮你们。”杜肜低低笑道,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万一只是为了迷惑你们,然后将你们交给御同轩呢?”
没错,桑路遗与桑行天是为了逃亡才来到这里。
几个月前,第四组织御同轩的首领桑世暴毙,其他长老为了趁机夺权,开始了内部斗争,并逐渐有一方势力壮大。他们几乎占据了御同轩一半以上的势力,就差解决最后一件事,之后便可登上首领之位。
这最后一件事,有关前首领的两个遗子。
按理说,桑行天是桑世的儿子,由他继位是名正言顺,所以他和桑路遗就成了一方势力的眼中钉,想尽办法要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但是御同轩中也有一些暗地站在桑行天这边的人,每次都会帮助两个孩子避开灾祸,最后逼得那方势力将计划放到了明面上,扬言谁再帮助两个小鬼,灭杀!
两人迫不得已逃出御同轩,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逃亡路程,躲躲藏藏最后到了泷寅。
桑路遗早就想好了,来泷寅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如果不幸被抓,那也认了!
“我记得,父亲曾将一样东西交给驰骋疆场保管。”桑路遗豁出去了,她在赌,“父亲和驰骋疆场的交情并不深,但他放心将东西保管在这里,那么就表示驰骋疆场的信誉很好,与其他无关。”
她不确定这番话能不能打动杜肜,赌赢了,他们就有一线生机,赌输了,他们就只能认命了。
“你可真敢说。”杜肜算是明白这个小女孩的意思了,她果然会算计,敢拿驰骋疆场的信誉威胁他,“我们这儿的确有件东西,是桑世留给你们的,而且我们也答应他,在你们拿到它之前,保证你们的安全。”
换言之,东西拿走,他们是生是死就和驰骋疆场无关了。
桑路遗眼睛一亮:“那东西我们暂时不要,现在这里放着。”
只要东西没到手,杜肜就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话说得,可真有点不要脸了。
但是为了保命,要脸有什么用?
“姐姐,你别这么说!”桑行天听出她的意思,看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说道,“我们没必要这样!”
桑路遗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盯着杜肜,像是誓要得到驰骋疆场的庇护。
杜肜回味着她的话,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似乎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豪放不羁,洒脱桀骜。
“桑路遗,你还小,但如果把你丢进一个混乱黑暗的世界,你照样能活得很好。”杜肜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不顾桑行天铁青的脸,莫名地来了这么一句。
“行,反正最近驰骋疆场没什么大事,你们这个忙我可以帮!”
桑路遗眼中光芒更甚,起身向杜肜鞠了一个躬:“多谢!”
不管怎样,她赌赢了。
桑行天绷着小脸,气哼哼地转过头。他总是拿这个姐姐没任何办法。
杜肜敲了敲桌面:“我帮你们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听驰骋疆场的安排,尤其是你小子。”
他特意指了指拿鼻孔出气的桑行天:“帮你不是我的义务,只能尽力而为,你也给我端正你的态度,别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哼,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帮……”
话音刚落,他的大腿就被旁边的姐姐狠狠掐住,力气大得拧住一块肉来。
桑行天被掐得很疼,呲牙咧嘴,却不敢反抗:“我知道了,听你的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杜肜转头,冲坐在柜台那里逗着老钟的顾菲可扬眉,“小顾,带他们去二楼的空房。”
刚巧,家里还有两间空房。
所以,就这么定下来了?
顾菲可一直在偷听,却有点跟不上杜肜的节奏,但还是顺从地说:“知道了,你们两个跟我来。”
顾菲可带他们上去的时候,重明从汉剑里飘出,走到古董架第四列第二排的位置上,拿下古董,将手伸进去按了一下架壁,里面的暗格被打开,重明从里面掏出一个细长的匣子。
杜肜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个东西?”
“桑世交给我们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总归要保管好的。”重明将匣子放在桌面上,“那个叫桑路遗的小姑娘,倒是不简单呀。”
“是啊,比她弟弟那个心思单纯的会算计多了。不过这样也好,和聪明人打交道很方便的。”
杜肜充满兴致地说道。
楼梯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顾菲可安置好两个孩子后,转身就跑下了楼,拉开杜肜边上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两只黑黑的眼睛闪亮亮的。
“杜肜,这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杜肜无辜地眨眨眼:“啊,什么我早就计划好的?”
“你少给我装蒜。”顾菲可深知他脾性,掐住他的胳膊,几句话戳破了真相,“什么给安韵买东西,我看你就是找个借口去那里蹲点吧。难怪当时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去商业街等着这两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