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行天垂头丧气地在前面走，桑路遗放慢脚步，与顾菲可并肩前行。
“顾菲可小姐。”桑路遗想了想称呼，率先开口。
顾菲可摇头：“你就叫我菲可就好了，叫小姐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是她觉得，桑路遗不过是比她还小一岁的孩子，却偏偏努力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真的很累。
“菲、菲可。”桑路遗舔舔嘴唇，有些艰难地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桑路遗小心地看着前面的桑行天，偏头小声道：“你知道，邵南是谁吗？”
“邵南啊，是高二开学时转来的学生，成绩很好，又有人格魅力，所以很快就成了学生会成员，以前一直在别的城市上学，据说家境很不错。”顾菲可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你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个人？”
桑路遗心事重重：“他……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有没有和他有关的别的信息，难道就只是个普通学生？”
顾菲可停下脚步：“你怀疑他？”
“嗯。”形势严峻，她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她确信，祁空柏知道他们在泷寅后，一定会派人来抓他们，哪怕有驰骋疆场护着也不能放松警惕。
“好吧，这件事我会告诉杜肜，让他调查一下。”顾菲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继续向教室走，“还有一分钟上课，我们先回去。你们安心吧，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
结果也会分好与坏吧。桑路遗内心叹了一声，如果这次再失败，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谢谢。”
她们踩着铃声跑回了教室，顾菲可还没有忘记顺便到二班去给安韵请个假。
回到一班，她坐在座位上，用书作掩护，按耐不住地偷偷给杜肜发了一条讯息：“怎么样，送出去的礼物有结果了吗？”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嘿嘿，保密。”
保密个头！不过看他这口气，应该是成了，顾菲可也算是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码了一段话又发了过去。
“恭喜抱得美人归啊！顺便问一下，你听说过邵南这个人吗？”
这一次，顾菲可等了足足十多分钟，才等来那边的讯息。
“没有。”
……几个意思？他的回答确定和她在一个频道上吗？
顾菲可捏着手机，看着这两个字反应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她啪啪地摁着屏幕打出一句话：“你别告诉我，安韵没有答应你！”
“没有，我只是解释了咱们两个的关系，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怎么不说？”顾菲可暗暗磨牙，多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他浪费了。
过了一会儿，他发过来一大段话：“我只是觉得，就这样告白实在太草率了。说到底，我和小韵才认识不到十天，我不确定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小韵脑袋一热答应了，以后再后悔，那就耽误了彼此，我自己没什么，就怕委屈了她。我想再等一段时间，等我们彼此彻底熟悉了，我再挑一个好的时机，至少不要吓到她。”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顾菲可仿佛能透过这一段话，看到本人坚定的表情。
她无奈地笑了，不知道哪根弦被动了，明明情商为负，却偏要做情圣。
不过她觉得，他这想法，真的很棒！这才是对两人负责的正确做法！
“你既然这么想了，那就照这样做吧，实在不行就让我给你出主意。”她想了想，又把正事加上去了，“你快去查一查那个叫邵南的人，桑路遗说很怀疑他。”
杜肜一碰到正事，回信速度就变快了：“是姓桑的两个小鬼发现什么了吧，果然把他们放在学校是正确的，程叔正在调查一些东西。呵，只不过一段时间没有整顿泷寅，有的人都要翻天了。”
“你再不管，人家都要打上家门来了。”
“废话，本来各组织就是互不干涉，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在我们驰骋疆场的地盘上撒野，就给我等着吧！”
“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他的资料？”
……
中午放学后，桑路遗急匆匆跑到顾菲可身边：“怎么样，有那个人的信息吗？”
“别急。”顾菲可牵着她，向教学楼顶走去，“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她将桑路遗带到顶楼的一个废弃教室内，里面杜肜已经恭候多时。不一会儿，安韵推着不情愿的桑行天也过来了。
杜肜看见安韵推着桑行天的肩，眼角抽了抽，拉着她到自己身边。而桑行天一早就跑到桑路遗面前，和她并排站立。
“你们想让我们看什么？”桑行天抱着胳膊，撇嘴问道。
这臭小子……
杜肜把手移到身后，倒抽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哎呦，是不是医务室的药不管用，怎么还是这么疼？”
桑路遗默默掐着桑行天胳膊上的肉，后者小脸一垮，老老实实地把胳膊放下来：“对不起，我语气有些重了。”
这才对嘛！
“没关系。”杜肜十分受用地接了他这句道歉，一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向后倾，一副慵懒的样子。
但他说的是却很严肃的话题：“桑路遗，桑行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两个并没有契约魂妖。”
被点到的两人羞愧地点头，桑路遗有些无地自容地说：“本来父亲是准备把他的魂妖交给行天的，只是没想到……”
桑世暴毙，他的魂妖没来得及解除契约，就跟着消散了。
杜肜理解这种情况，一般世家或是组织，对强大的魂妖十分看重，它们都是以世袭制的形式传下来，也就是说，它们必须在现任主人死亡之前，被传给下一代，譬如重明，譬如萧风阁的庭修。
只不过杜安不是阴阳眼，所以在杜肜很小的时候，汉剑就以隔代形式传到了他的手上。
“就算没有魂妖，前首领就没有培养过你们吗？”
“有的。”桑路遗又说，“父亲从小就把行天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他很看重行天。”
这话说的……杜肜、顾菲可和安韵各自对视一眼，除了桑行天那个没有多想的，他们都听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回想一下桑路遗的资料，杜肜算是明白了她隐藏的意思，但他不打算把一些事情在这里说出来。
“小韵。”他向安韵勾了勾手指头，后者会意，把桃木梳拿出来放到他的手上。
他将桃木梳放到课桌上，视线在桑路遗和桑行天脸上转了一圈，话却是对安韵说的：“小韵，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安韵认真地说道。
“我必须提前和你说好，一旦和它签订契约，你就再也没有退路了，从此以后，你将和驰骋疆场共进退，你将踏上一条肮脏黑暗的路，你将见证并经历各种血腥残忍的斗争，永无宁日，直到这一切迎来终结。”杜肜眸中似有无数黑色旋涡，想要让他面前的人深深地陷进去，忘记一切挣扎，“如果你现在后悔，就告诉我，我会让你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
安韵轻笑着摇头，向前一步：“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不想一辈子，做他们身后受保护的那个弱者。
杜肜勾起嘴角：“好，来吧。”
签订契约的仪式非常简单，取一滴指尖的精血，滴在桃木梳上，桃木梳发出淡淡的光芒，将精血完全吸收后，光芒大放，一个额头有着半开莲花印记的小娃娃从桃木梳中出现。
安韵闭眼，轻柔的嗓音吟起不知名的咒语，一道道光芒如实质般，将她和芙池罩在里一起。
这个契约的世界，只有她和它。
安韵不紧不慢地吟着咒语，这些都是杜肜他们教给她的，签订契约，一定要吟诵这些。这是阴司为了魂妖能顺利与人类签契约专门制定的咒语，一旦违背，便要遭受惩罚。
等咒语结束，契约也便达成。
眼前有无数道白光闪过，模模糊糊中，仿佛有一个画面闪过，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
安韵不记得杜肜有和自己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她情不自禁地努力去看，然后看到了……池塘中一片粉色！
粉色的……那是什么？
她看不清。
安韵微拧眉头，紧紧闭着眼，吟诵咒语的速度不知不觉间加快，想要探清那到底是什么。
仿佛咒语的加快起了作用，那情景就像一副画卷在自己面前展开，杨柳依依，柔软的柳条垂在池塘中，拨起圈圈涟漪，大片大片的芙蕖盛开在池塘里，粉嫩的花瓣上露珠晶莹剔透，池中游鱼轻摆鱼尾，嬉戏玩耍，藏到芙蕖丛下，不见了踪影。
芙蕖，芙蕖，芙蕖池边……
她想伸手触摸一下那如梦似幻的景象，却像是被困住了手脚，不能动弹，不能发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芙蕖池离自己越来越远，海市蜃楼般渐渐消散。
直到咒语结束，那一片芙蕖也没有再次出现。
安韵愣愣地睁开双眼，尚在回味中，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面前“啊啊”的婴儿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芙池，签了契约的小家伙明显气色比以前要好了，张开小胳膊要抱抱。
安韵宠溺地一笑，将芙池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心里感慨万分。
这是和她魂命相连的小家伙……
不要再多想了，既然选了这条路，前面就算有荆棘无数，也要不停地走下去，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