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西苑中人来来往往,显得十分热闹,然而即将要出嫁的林久期却一点都没有新婚的喜悦。
红纱装饰的紫檀木梳妆台前,一方菱形的铜镜被打磨的十分的光滑,清晰的映出面前人的倒影。墨发缠绕着细长的红线,红玉金雀步摇微微晃动。眉心贴着精致的花钿,红唇皓齿肌肤如玉,绯色脸颊明眸星光流转。
成亲的女子果然是最美的,林久期看清自己被精心打扮后的模样不自觉的冒出这个念头。起身按照王氏的要求转了一圈,鲜红的嫁衣在日光的折射下显得流光溢彩。金丝线缝上去的孔雀羽在腰身的周围散发着艳丽的光芒,细线钩织的荷花刺绣随着尾裙长摆拖曳及地足足三尺许。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林久期,都说林家大小姐,虽脾气娇蛮,倒生了一副好模样,这平素里清冷的冬梅盛装之下竟不输绝世的牡丹,一时间,人来人往倒是难得安静的几分。
终于,寂静的氛围被咳嗽声打破,王氏用手帕捂了捂嘴角,又褪下手腕处的玉镯拿在手里开口道,“久儿,娘知你不愿,可这是命,这是你的命。”
拉过林久期素白的手,将绿得清透的玉镯轻轻的戴在其皓白的腕处,“娘只希望你好好的,你爹,他对不住你!听娘的,嫁过去指不定比呆在这好,但你万般要收起你平日的性子,以后相夫教子,平安过这一世,这是娘唯一的愿望了。”
“娘......”
林久期鼻尖有些发酸,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喊出这一个字。眼前的妇人不知怎么,比起平日憔悴了许多,她不同于那个爹,对自己从来都是疼进了心窝里。
真正让林久期感受到了一直缺乏的母爱,就算自己做出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个母亲,也是处处向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林久期想到此处鼻尖有些发酸,眼眶迅速的红了一圈,眼泪也不由自主的一颗一颗往下。王氏走到林久期的面前,克制住手微微的颤抖,从腰间抽出一方绣帕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自己却也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久儿当年出生极不顺利,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诞下她,多年的宠溺,虽养成了她娇蛮任性,但是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如今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怎能不伤心难受。
母女二人哭着抱作一团,白果也偷摸着擦着眼泪。自己作为林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要跟着林久期去到王府的。不多时,本该是大喜日子的今天,房间里却弥漫着沉重哀伤的气息。最后还是喜婆看了看时辰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夫人,小姐,吉时就快到了。”
林久期这才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王氏,来这个时空多日积攒的委屈和苦闷都在此时得到了抒发。
白果递上手帕,待眼泪止住,一旁的侍女迅速上前将林久期脸上哭花的妆补好,又拿过一旁提前准备好的红盖头小心的覆在她头上。
被白果和喜婆扶着走出房门的林久期只看得见自己红色嫁衣底端的精致绣画,直到上了花轿坐定,林久期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取下红色盖头,价值不菲的喜服一角在她手中皱成一团,艳丽耀眼的眉眼之间皆是阴霾。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掀开花轿窗口的红帘。白果跟随着花轿随行在一旁,见自己掀开窗帘,便轻声的询问:“小姐,怎么了?”
林久期沉默不语,面色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有些出神地看着周边的红纱长缦。
微风拂过柳叶,带起一阵红色的涟漪。林久期闭了闭眼,放下窗帘。听着远远传来的唢呐声,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就要嫁人了吗?以后的生活又将是怎样……
啸亲王府上此时人来人往,王府上的管家带着侍女们招呼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王公大臣带着家眷登门祝贺,源源不断的礼金礼品被书童清楚的记了下来,流入了王府的仓库。而似乎王府的主人六皇子谢君泽,一直都没有露面。
整个啸亲王府上在今天热闹非凡,而属于王爷居住的承啸院却安静的如同无事发生。
谢君泽此时正躺在床上休养生息,面色苍白唇色暗淡。原本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徒留一丝微弱的呼吸。那日不慎遭刺客算计手臂被划伤,虽然有包扎止血,却万万没想到刺客的刀刃之上都是淬了毒的。如今虽然余毒已清,但身体却依然有些乏力。
“王爷,外面的宾客都已就位,新娘子也快到了,您看……”
门外突然传来了周管家的声音,谢君泽如星辰般的眸子缓缓睁开,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家小姐,如此大费周章也是麻烦,若不是太子和林远山那个老匹夫在朝堂之上一唱一和,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