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正顶着一双熊猫眼。

昨晚上直到天将明时才昏昏沉沉地睡下。

睡眠时间过短，导致他第二天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冷着脸穿过热闹的走廊，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一抬头，前面是一截雪白的脖子。

这抹雪白的主人低垂着头，不出意外又在写试卷。仿佛这人的世界里全部都是试卷。

无聊得很。

周扬心底莫名有些烦闷，干脆继续补觉。

才闭眼不到两分钟，周扬感觉有人在推他。

又来了？

烦不烦？

“谁啊？”周扬不耐烦地抬起头，是一脸惊恐的小胖妞。

“干嘛呢？”他没好气地问。

胖周被凶到了，顿时结巴了起来：“老……老……胡……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周扬不耐烦地起身出去。

胖周拍着胸脯一阵后怕，要不是在来的路上碰到老胡，要不是老胡嘱咐，她打死都不愿意和周扬说话。

不过……

老胡好像一般都不怎么找最后一排的学生。

一找就肯定是有大事。

“不会是因为篮球比赛输了被老胡拉过去教育吧？”有人小声地猜测。

“我觉得有可能，上次那么多人去给他们加油，结果输给了明珠中学，这应该算是我们学校第一次输给明珠中学吧，有点丢脸。”

“……对啊，不过我去看了比赛，主要是这届的明珠中学实力不错。”

一片议论声中，何莉莉敲了敲桌子：“大家注意纪律，早自习了。”

大部分议论声被压了下来。

但其中不乏有人依旧我行我素：“输了就是输了，平时看他拽得二五八万，成绩不行，体育这块也不太行嘛……”

“就是，这种男的就是自大……”

“够了，”何莉莉捧着课本站了起来，“我当时也在赛场，最后基本上是明珠中学运气好。在背后说人坏话，有本事你行你上。”

这还是何莉莉第一次说话充满火药味，一反之前恬静乖巧的模样。

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女孩切了一声：“你上次还锁人在教室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又拽上了？这么维护他，不会是喜欢周扬吧？”

这种略带八卦意味的话题，很容易引来笑声。

“你！”何莉莉简直被气得吐血。

身边的胡菲菲立马拉着何莉莉坐下：“班长别生气，她就是这副德行，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你放心好了，老胡不会怪周扬的，一中还是看重学习成绩一点，不太注重体育这块。”

何莉莉不情不愿地坐下，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女孩。

那女孩不甘示弱地回瞪。

教室里很快就响起了背诵课文的声音。

周扬是早自习结束时，才一脸烦躁的进了教室。

反观老胡，简直是一脸春色。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快掩藏都不住了。

胡菲菲见了，直问：“老胡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脱单了？”

“去去去，人小鬼大，”胡老师摆手，“是比脱单还要大的好事。”

学生们都轰动了，都纷纷猜测是什么好事。

“是要放假了吗？”

“还是……”

老胡纷纷摇头，自己揭晓答案：“学校演讲比赛就要到了，又到了你们可以尽情地展示自我了，是不是天大的好事？今年班上有同学毛遂自荐吗？”

随着老胡的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的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失望的声音。

“这算哪门子喜事啊？”

“就是，关我们什么事啊？”

胡老师也不生气，学生们当然不知道老胡心情好的原因。

往年演讲比赛为了让演讲稿能有深度一些，都是他熬夜写出来的，为此头发都是大把大把地掉，导致他明明三十一枝花，已经有秃顶的征兆了。这次他拿到演讲主题后，发现上次月考有个同学的作文刚好契合主题。

只要稍作修改就能用。

他简直要拍肿大腿。

何莉莉心态很平静，这个消息她猜到了。

往年演讲比赛都是老师指定她参加的。自从上次锁门事件后，加上考试成绩退步，她明显感觉老胡和她之间隔着一道坎，她现在都不太敢和老胡开玩笑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挽回一点形象。

也让大家看到她的实力，重新翻身。

所以，她这段时间的晚上都在联系演讲，纠正字音。

甚至还特意进击了一下演讲技巧。

何莉莉捏紧了课本，等待最后结果的公布。

“都没有人毛遂自荐吗？”老胡也不失望，他其实心底早已经有了人选，只是走个过场。他巡视了一圈，视线落到后排。

“那今年，宋八千你去吧。”

被点名的宋八千那会还在埋头写数学试卷，被身边的胖周一推搡，一脸疑惑地抬头。

完全在状态外。

“老胡让你参加今年的演讲比赛。”胖周两只小胖手拢成小喇叭。

宋八千算是回魂了。

她语文成绩并不好，作文这块更是硬伤，每次只能得个平均分。

老胡怎么会让她去？宋八千皱眉，想不明白。

何莉莉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脸不可置信。

好像从那次月考之后，一切都乱了。

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何莉莉的同桌胡菲菲发觉了何莉莉的异样，立马开始替何莉莉打抱不平：“老胡，怎么派她去啊？平时都不见她说话，这种不是看实力的吗？我看最应该去的是班长，班长经验最丰富，而且往年都拿了奖的。”

虽然是个三等奖。

教室里瞬间有人附和：“对啊，让班长去可以加分的。”

一中班级和班级之间一直在实行积分制，到期末可以评选优秀班级。

无论平时如何打打闹闹，大家的集体荣誉感还是挺浓重的，也真心为班级好。

但何莉莉觉得实在有些难堪了，她扯了扯身边的胡菲菲，声音很小：“别胡说了，老师有自己的安排。”

“我没有胡说，我们今年就是奔着优秀班级去的，这种事情上肯定要较真呀。”

“对啊，对啊。”

班级一时间争议不断，老胡也有些骑虎难下，不由将目光放到这次事件的关键性人物—周杨身上。

周扬背靠着墙壁，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烦得两条眉毛都快连成一条。

早上，老胡喊他去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事。

“你上次月考的作文特别符合这次演讲的主题，我想这次演讲派你去，你怎么看？”老胡这个老狐狸，总是异想天开。

怎么看？那不是开玩笑呢。

“老胡，你存心整我呢？”他别开脸，“稿子你想用就用，我不去。”

“你再考虑考虑，你可以选个搭档或者你有推荐的人选也可以告诉我。”

推荐人选？

那时的周扬大脑里瞬间涌入了一个画面。

那是个冬日的早晨。

他因为通宵泡在游戏厅，早上直接去了学校。那时候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睡梦中，他隐约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声音清脆到让他忽略掉对方念的只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像是在耳边吹过的一阵风。温柔得不可思议。

又像是一只小小的虫子爬入了他的肌肤，一点点啃噬他的神经。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脖子。

还有细小的绒毛。

以及圆滚滚的后脑勺……

“没有，”他说，“我没有推荐的人。”

“行的，那我就自己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