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世界万物萧条，银雪将枝条直直压低，弯垂欲枯。
本以为严冬已经过半，现在瞧瞧，岁寒不减反增，今日又是狂风大作，明日就是过年，也不知会不会遭冰雪封山。
墨酒融了些冰雪进来，我正拿着一个破碎的药罐子埋土，黝黑肥沃的土与波纹棕黑的药罐似乎融作一团，接过他的雪水，分散洒在黑土上，种子静置在正中心，干芽待放。
从桌上拿了快纱布盖住，用树枝细细拍了拍土，怕紧又戳松了许多，再淋上融作水的雪，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秸秆，拍拍手掌，发出一声叹息。
“好啦！”
李药在一旁两眼泛光，盯着那颗种子依依不舍：“这可是我爹在世前托上京好友带来的种子，仅此一颗。九姐姐，你把握有多大呀？”
我安慰道：“雪水和黑土都是极其有营养的，只要有空气、水、温度，一定可以种出来。当然，种子首先要还是活胚芽。”
李药听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向我凑过来：“活胚芽？胚芽是什么？”
我结结巴巴说道：“这个嘛……就是活种子。”
墨酒瞟来一记冷酷的目光，也好奇问道：“我都只听过活胎，没听过活胎芽。”
胎芽？胚芽啊！
我冷冷回道：“我家世代为厨，我也是从世代流传的古籍上看到的。就是指种子的内部构造是否还活着，能不能完完整整长出一颗全新的来，不是什么活胎死胎。”
李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支持我道：“我娘以前的菠菜种子放久了都种不出来，在地里发霉。这颗种子也放了很久了，我估摸着是个死胚芽了，不管能不能种出来，都当作礼物送给姐姐吧。”
“嗯，要是是个死胚了，一切再从长计议吧，我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墨酒拿着种凤尾参的药罐子在手中，上下打量，把捏了些黑色泥土，又将秸秆盖实了一层，沉沉的声音传来：“现在温度如此低，你真的能种出来？”
我自信道：“谷杆子可以保暖，把种子放在屋里烧些碳把屋子里温度提高些，不出七日就会冒芽。”
“但愿如你意吧。”墨酒磁性的声音传来，“你把这些小聪明用到我身上来，我应该会很开心。”
李药刚走去厨房打算烧饭，墨酒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倏地摸到我脸上，暖烘烘的，把冰冷的脸暖热不少，我一时间竟对这个温度有些痴迷。
他见我不反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这张脸，真的是漂亮。”
我“哦”的一声，白眼道：“令妻知道你这幅德行，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墨酒夷然自若将手拿了下来，“我要是知道还能碰上你这样的佳人，当初是死活都不想去上京的。”
“生不逢时啊。要是你早些遇上我，可能我还真就嫁你了。”我假惺惺叹道，故作宛然。
他狠狠掐了一把我脸，一股刺心的疼痛涌上，似乎要拧干，疼的我眉目紧皱。
“九姐姐，墨酒大哥，吃饭了！”
稚嫩又高昂的声音传来，我无奈的揉了揉脸蛋，将装着凤尾参种子的药罐子搬到炭火不远处，踩着自己的小绒鞋去厨房。这些日子，李药见我日日做饭也幸苦，让我跟她两个人轮流来，日日待在厨房，我也怕成个黄脸婆就答应了下来。她索性让我过年再下厨，实在拗不过。
草草吃过午饭，等会就是和义公子约定交货的时间了，我想一个人上街，墨酒却不肯答应，还美曰其名是保护我的安全。
“义公子贵府子弟，你吃了亏也不能说，我跟你一同去吧，在外面我还是你相公呢。”
迫于无奈，他和我一起又走在去镇上的路。
怕义公子不相信我的“花房效应”，还将凤尾参种子带了过去，密不透风的暖在怀里，股股寒气侵袭我的咯吱窝，瓦罐难暖热，我足足冻了一路。
墨酒嗤笑道：“花了那么大功夫，万一还种不出来呢？”
我心情愈加不好，本就没十足把握，他一说，我顿时来了火气，道：“既然种不出，答应义公子的也做不到，我一穷二白的人，除了以身相许，还能咋地？”
“闭嘴，蠢女人。”
墨酒眸子里闪过一层黑暗，我撇撇嘴，早已见惯，没放在心上。
巧药阁，我已在偏堂等了许久，义公子招呼掌柜好好待客，偏堂就破例生了几炉炭火，屋内暖气一遍，药瓦罐已经被我放在桌上，表面已经一层薄薄的热气，谷杆子被捂得有些发热。
我暗叫一声，惨了。
再捂下去非得煮熟不可。
屋内暖烘烘，我已捂出汗，正想脱下冬裘，义公子夺门而入，脱到一半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重新穿上，隔着桌子四目相对。
“义公子。”见他愣神，我喊道。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倒了杯茶给我，嘴角抽搐，道：“本公子还以为你会早点来，在这等了你一上午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守时的家伙。”
“……”我说不出话，这义公子果然如墨酒所说对我有些意思。
“让义公子久等了。”我向他微微低头，俯下眉目。
他连连将我扶起，满不在乎道：“今日也没什么事，我自己没处去，就在这多坐了会，也不怪你。”
墨酒往前走来到我身前，将我往后推了几步，牢牢实实把我盖在身后，沉声道：“娘子只懂些草药和厨艺，不懂什么交易，我来跟你谈吧。”
义公子拒绝道，鼻子高跷：“跟你谈没意思。”
我忍住笑意，上前阻止墨酒：“还是跟我谈吧，你在旁边指导我，以后你不在我还在做生意也正好有个经验。”
墨酒脸色沉沉，目光如炬。
义公子嬉皮笑脸拉着我坐下，急切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墨酒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咳咳声，道：“我姓九，你叫我九姑娘就好了。”
“嘿嘿嘿……”他玩世不恭得笑道，“还有这个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