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齐瞳狰狞的面孔，距离这么近，她的唾沫几乎要喷到我脸上。

　　在这种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齐瞳和我挤在一张床上，躲在一个被子里，借着手电筒偷看漫画书的情景。

　　齐瞳总说，她最疼我这个妹妹了，以后要疼一辈子的。

　　见我像木头一样站着不说话，我妈气得推了我一把，“你姐都气成这样了，你还不跟她道歉？”

　　我脚底下的七寸细高跟随着她的推搡，重重崴了一下，兴许是被疼痛激发了心里的叛逆，我咬着牙，平生第一次回击了我妈。

　　“妈，你和姐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凌司宸是我们能高攀得上的吗？”

　　“你……”妈瞪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残忍到撕下她自以为是的体面。

　　她气到抽出鸡毛掸子就朝我腿上狠狠抽去，我当然不肯站着让她白打，转身躲避间，眼角余光瞥见了齐瞳。

　　她手捂胸口，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似乎发病了。

　　“小瞳，你是不是又开始不舒服了？”我妈顾不上我，冲上去搂住齐瞳，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

　　一片混乱中，我匆匆打了救护车电话，很快，就把我妈连同齐瞳一起送去了医院。

　　等请完护工来家里照顾我哥之后，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这才开始感受到脚脖子的疼痛。

　　我妈又在电话里催促我赶紧去医院交医药费了，我疲惫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借着昏黄的光看了我哥一眼。

　　他安详地躺在床上，目光温和平静，不受任何干扰地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这样也挺幸福的，我鼻子一酸，垂下头，忍了多时的眼泪慢慢落下来。

　　齐瞳住的医院离出租屋不算远，我到达的时候，我妈正跪在地上，央求医生治好齐瞳。

　　我试图把她拉起来，她狠狠挣脱我，激动地咆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想害死你姐，抢走本该属于你姐的一切东西是不是！”

　　医生无奈地看着我，“齐小姐，我会对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力的，只是你姐的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专家进行方案治疗，我只能说，我会尽最大努力保住她。”

　　眼看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我咬着牙，用力把妈拉起来，“别跪了妈，我会想办法的。”

　　我妈激动过度，被拉起来之后又瘫软下去，又是一阵混乱的拉扯，连她也被送进了病房。

　　“齐小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一旁的医生心疼地递给我一杯饮料。

　　我冲他笑了笑，“我不累，谢谢你们帮忙。”

　　“那我就先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没过多久，空荡荡的长廊里，就只剩下我一人了，惨白的灯光打在我脸上，如果这会儿有面镜子的话，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比尸体好不了多少。

　　曲屏听说我家出事了，匆匆赶来，见了我劈头就问，“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我苦笑一声，“算了，刷信用卡吧。”

　　曲屏眼睛一瞪，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了我额头一把，“齐盼！你真是猪脑！你的自尊能用在这种地方？明摆着有个凌司宸让你依靠，你为什么不靠？你找他去啊！”

　　我抿着唇，用力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去求他。”

　　曲屏叹了一口气，慢慢半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这些事对你来说，是分分钟能将你压垮的一座山，可是对凌司宸来说，只是开口说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而已，你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孝女？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认死理的白痴！”

　　曲屏的话没能把我骂醒，把我骂醒的是无情的现实。

　　用信用卡付住院费的时候，结算窗口的小妹将信用卡丢了出来，头也不抬地说，“余额不足，刷不了。”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排的长队，掏出另外一张卡，一顿操作之后，卡片又被甩了出来。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钱结算？没有的话麻烦把位置让给你后面的人好吗？”

　　我满脸通红地站到一边，感觉脸上仿佛被抽了好几耳光一样，火辣辣的疼。

　　自以为能扛一切的我，其实连几万块钱的住院费都交不起。

　　自尊在现实面前，能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联系了凌司宸。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您好，我是凌总的秘书，这会儿他正在开会，有事您请留言，我会转达凌总的。”

　　我握紧手机，借钱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我挂断电话，转头联系了珍姐。

　　珍姐大约跟夏超商量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回复我，“齐盼，你家里的情况，我也很同情，但是公司不是做慈善的，我们在你身上投入这么大，到现在连成本都没收回来，况且你也不是公司最能赚钱的艺人，所以，公司真的没办法借钱给你，你再去找别人试试吧。”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断了，我沉默地低下头，忽然觉得疲惫到了极点。

　　晚上，我从医院食堂买了些饭菜，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病床空空如也。

　　我心里一惊，该不会因为我没有缴费，医院把我妈跟齐瞳赶出去了吧？

　　我心跳如鼓地冲到前台询问，却被告知，病人被转移到高级病房区了。

　　“怎么会？我连医药费都没缴纳。”我吃了一惊。

　　对方笑了，“也许，你有哪位有钱的朋友帮你付了呢？”

　　在这里，我所认识的会帮我的有钱的朋友，只有凌司宸一个人。

　　我心神恍惚地走到高级病房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过道里，正打电话的凌司宸。

　　他侧面对着我，银灰色商务西装外套还搭在手腕上，白色衬衣搭配外套同色的西装马甲，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利落。

　　我走近了，听到他讲的似乎是德语，声音低沉，流利好听，听他说话的语气和节奏，似乎是在谈生意。

　　见我来了，他简短地回应了几句，挂掉电话，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扬。

　　“齐盼，你可真是个麻烦。”

　　齐盼，你可真是个麻烦。

　　莫名的，这句话戳中我的软肋，我扑进他怀里，猝不及防的拥抱逼迫得他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边。

　　“今天是15号。”我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