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里，温度很低，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声和猫头鹰的哀嚎声。

那红衣女子背对着长歌，一动不动。她们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月光将两人的距离切割开来，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喂，喂。。。”

长歌站在黑暗的那一半，她冲着红衣女子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对面的人依旧纹丝不动。长歌心里不禁犯了嘀咕，想要上前去看看，但被这诡异的氛围影响，半晌不敢迈出步子。

僵持了良久，长歌定了定心神，终于下定了决心，朝月光处的女子走了过去。

步入月光之中的一瞬间，长歌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极北的凌冬被当头泼下一盘冰水，寒风吹过，剧烈地冷颤中抬头望见那一弯冷冰冰的月牙，好似鬼魂凌厉的微笑。

长歌装着胆子转到了那红衣女子的面前。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黑色如瀑的头发下面的那张脸，真的只有一张脸。脸上没有任何器官，平平整整，皮色蜡黄。

四周静静的,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没有光的存在,没有人的踪迹,只有自己在这黑暗中徘徊,跑!往前跑!想挣脱黑暗的梏桎!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深深的印在长歌的心里。她拼命地跑，可是……不管如何,内心的恐惧在不断成倍放大,汗水滴在地上,脸孔因为恐惧而扭曲了,瞳孔不断放大,仿佛那张身着红衣的脸在后面紧紧地追着自己，她不敢回头看，只是不断地超前跑。

深深地恐惧，让她忘记了尖叫，忘记了可以通过声音释放这种情绪，只是一昧的向前跑着。。。

突然，她撞入了一个怀抱，好像启动了一个开关，她“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紧紧地抱住那个怀抱，拼命地往里钻。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一块小小的舢板。不管是谁，总之那个受到惊吓的心脏，找到了一个安放之处。

长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襟。透过绸缎的触感，衣料之下是一双坚实的膀臂与厚实的胸膛。

“可以了么！”

等一下，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味道。

夏胤！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如此暧昧的姿势，女孩的头刚好深埋在男子的颈窝处，她的胸部紧贴在他胸口稍稍向下的位置。胸腔内的两颗被血脉包裹住的心，此刻的距离紧紧隔着一层衣物。

静。

仿佛都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长歌赶忙推开了夏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被她这么一撞，夏胤此刻，冷峻的外表下，也有些尴尬，心不知道为什么快跳了几下。

“我失掉了‘离魅生’的行踪，便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如果你一个人碰到‘离魅生’会有危险。”

话语中带有责备，但却又有那么一丝关心，连夏胤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只顾着去追妖物，但并没有顾及到百里长歌。丢了妖物的行踪，发现她并没有回堂舍，心中不知为什么竟有担心。想着她对自己讲述童年的遭遇，想着她晕倒到石虎浴的情形，想着她看自己的眼神。。。觉得她是个大麻烦，但是又想去帮她。

如此的矛盾。就好像明角与暗角，如此对立的存在，但又相互支撑着彼此。

他折回来，就是为了寻找她。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因为它倔强的性格？是因为她的童年与自己惊人的相似？是因为她的如星般的眸子？还是因为她的某些部分吸引了他？他都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觉得应该回来找她。

他对自己说，或许是因为要保证幕天阁弟子的安全。

他总是要为自己找一个理由。

“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个红衣女子了，她，她，没有脸！”

长歌突然说出刚才看到的景象，在短暂的轻松之后，又突然的紧张了起来。好像一张拉紧的弓箭，神情也立刻变得害怕起来。

“你慢慢说。”

“刚才，就在一个亭子边，我看到那个红衣女子，她一直站在那里，我走过去看，发现她竟然没有脸。吓坏我，我使劲跑，然后就遇到你了，真的好恐怖呀！”

“你可以带我去么？”

长歌怯怯地点点头，便紧紧拉住夏胤的衣袖，好似受了惊的小兽。夏胤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有些不忍。

“算了，现在过去，它肯定也不在那里了。我还是送你会回去吧。拉着我。”

“嗯嗯。”

一路无话。女孩拉着男子的衣袖，被男子带着向堂舍方向走去。山间的月色好像亮了起来，女孩觉得自己的心也亮了起来。

一前一后。

二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但是女孩看见它们因为光影和角度的原因贴的紧紧的，心底的恐惧一扫而光。望着走在前面的清寡背影，此时的月色竟有些撩人，这个背影好像也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长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底泛起了丝丝蜜意。一阵山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凉意，便起身关窗。

刹那，眼角似有一抹红色闪过，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长歌揉了揉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回廊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红衣女子，没有臭味。可能是自己受了惊吓，有些疑神疑鬼，眼神也花了。

只是长歌并不知道，在她关窗的瞬间，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在了堂舍外的竹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