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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作者:杨耀峰 时间:2021-07-27 19:55 字数:11050 字

许也青与赵定宇。

现在是200年的秋天。许也青从西北大学毕业了。在此之前,她与赵定宇飞了一趟广州,成功地做了整容手术。整完容的许也青比过去更加漂亮了,挺拔的鼻梁,眼睛上割了双眼皮,原来圆圆的脸型现在成了椭圆型,眼角微微地吊了起来。在她的身上,原来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她变成了另一个人。用赵定宇的话说,她在烈火中获得了重生。对于生平第一次整容的她来说,所受的疼痛当然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她挺了过来。本来医生是不给她做整容手术的,可是当许也青向他说出自己不幸的遭遇后,医生感动了,给她做了整容手术。医生嘱咐她术后要休息至少两个月时间,许也青答应了。她从广州飞回来后,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已经离了校。她只身住在学生公寓里,躺在床上看书、听音乐。当然她回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照相。在赵定宇的帮助下,她重新办理了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变成了秦娥,出生地是省城的一个郊县。她的档案材料上也都换上了新的相片。她心里对赵定宇充满了深情,与其说整容使她获得了新生,还不如说是赵定宇使她获得了新生。可是她给赵定宇带来了什么呢?当他要向她走近的时候,她却退缩了。无数次的夜晚,她在睡梦中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来的时候,当人群像蚂蚁一样从各个巢穴钻出来,在阳光下活动的时候,当她装模作样地出现在课堂上的时候,她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只能远远地躲避着他。现在,同学们终于像离巢的鸟儿一样各飞东西了,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想与赵定宇好好地叙叙,她想向他倾吐内心的情愫,向他倾吐心中对他的思念和爱意,虽然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和他走到一起,可是就是和他在一起多待一个小时也是幸福的啊!

她给他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公寓楼里。

他向她走近了,一双眼睛灼灼放光,如同燃烧着的煤块。

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心中好像擂响了一千面大鼓。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的脸上亲吻着。

她忽然放声大哭,泪水顺着面颊汩汩地流淌。

他掏出面巾纸给她擦拭着脸颊。

她忽然心潮涌动,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说“定宇,我想为你去死!”

赵定宇把她抱起,慢慢地放倒在床上,又慢慢地脱去了她的衣服。当她的内裤在离开身体的一刹那间,她像一只母兽一样扑过去把他按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夜,赵定宇没有回家。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晚上。

这一夜,他们把平生没有说的话都说了。许也青向他说了自己回去后的打算。她在学校已经加入了党组织。她说自己回千乔县后要竞聘上一份较好的工作,然后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赵定宇问她什么时候起诉那个肚腹上有黑痣的家伙,许也青说不知道。她说自己忽然对那件事的感觉淡漠起来,不像当初那样强烈了。当初她是多么的狂热啊,为了找到仇人,竟然在浴池里设下了探头,竟然要一个老实人为她寻找仇人。现在她的仇人找到了,是那个老实人找到的,可是她却犹豫了,她不敢马上做出决定。她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感到非常恼火,可是她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现在她不是许也青了,她成了秦娥,如果是另一个人了,她还有什么资格起诉那个恶魔呢?想到这里,许也青忽然又放声大哭起来。赵定宇在旁边问她:“是不是在为整容后悔了?”许也青点了点头:“我以后还有资格起诉那个恶魔吗?我已经不是许也青了呀!”赵定宇安慰她说“你还是许也青,你也是秦娥。只要你不要忘了过去就好。”

赵定宇说以后如果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要打一个电话,他会马上来的。

赵定宇是一个善良之人,他担心许也青回去后招聘工作不顺利,又动用了自己在省委组织部的一个同学的力量,这位同学给千乔县任书侠副书记打了电话,说了秦娥工作一事,任书侠答应可以考虑为她安排。

在休息的两个月时间里,许也青怕熟人、朋友还有亲戚发现自己的秘密,就搬了地方,租住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农户里,闭门不出。

许也青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却又忧心忡忡。她不知道自己的前面会是一幅什么图景,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子走得对不对。她觉得在做了整容手术后,自己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在试图适应这个新人的生活,也在适应这个新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但是她还不知道这个秦娥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是一个忧郁型的人呢,还是一个欢乐型的人呢?是一个多血质的人呢,还是一个胆汁质的人呢?是性格外向呢,还是内向呢?是多话呢,还是少言寡语呢?

“你得帮我设计出这个人物的性格。”她对赵定宇说,“我现在对秦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心中无数,茫无头绪。我不能光有一个她的外表,还得有一个她的内心世界。”

“我告诉你,你如果过去在一件事情上表现得优柔寡断,那么现在则要表现得当即立断;如果你过去是忧郁型的,那么现在你则要成为一个乐天派型的。总之,你要把自己过去的一切当作衣服全部脱掉,重新穿上另一'身衣服。”赵定宇说。

“我怕做不到。”许也青说。

“尽力而为吧!如果确实做不到,那就率性而为,不要有什么顾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赵定宇说。

赵定宇虽然对许也青的未来做了精心的设计,但他还有担心之处。在现在的世界上,一个女人其实远比一个男人生活艰难。如果一个姑娘年岁大了还不嫁人,那么人们就会非议你。而如果是男人,虽然会有人议论,但比较起来受到伤害就会少一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定宇劝许也青到千乔县工作安定下来后,找上一个男人结婚过日子,不要当单身女人,那样会很危险的。

“也青,告诉我,在高中时有没有追你的男子?”赵定宇侧着身子问她,她看见他的胸毛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很黑的一片,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候,石磊出现在她的脑海上。她清楚地记得:那年石磊来西北大学找她,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学校校园的树荫下时,她远远地瞧见了他,可她却躲了起来,躲在远处的树荫下偷偷地哭泣。她想与他相见,可她又怕与他相见。她在那里躲着,看到他在等了一天后终于怏怏地离去了。那天晚上,她在公寓里哭了一晚上。

她向赵定宇说了石磊。说他为了自己,辞了职回到县城,自谋职业,为的是把歹徒抓住,为她报仇。他是高中时唯一追过自己的人。她出事后,他多次找她,可她却躲着不见他,与他断绝了关系。从其他同学口里,她听到他为自己的绝情难过万分。她心里痛苦极了,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太无情了。

赵定宇忽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对她说:“石磊是值得信赖的人,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情义。”

休息的日子是焦虑的,但也是快乐的。许也青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上一天就会少一天,所以她非常珍惜。她觉得日子就像一根甘蔗,只要努力,就会从中榨出甜味来……

许子平。

许子平没有从黄虎身上捞到一分钱好处,这让他非常沮丧。他不甘心就这样败于一个万家镇的小混混子,便在家里想办法。有一天,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便驱车来到万家镇老家,对二哥许二亮说他要起诉黄虎。

“我们现在已掌握了黄虎的罪证,我想我们必须勇敢地站出来起诉他,为也青报仇雪恨。”许子平凝视着自己的二哥,语调锵镪有力,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金属样的东西,具有一股穿透力。

许二亮低头吸着烟,一言不发。他讨厌这个弟弟。这个弟弟成天云里来雾里去的,给人一种飘在空中的感觉,无根无底的。他现在这样热心为也青打官司,一定是看中了这里边有利可图,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这样积极的。

“你掌握了什么罪证?”许二亮终于说了一句话。

“就是他肚腹上的黑痣啊!现在全万家镇都知道黄虎肚腹上有一颗黑痣,他逃不了的。”许子平说。

“可我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我不知道谁的肚腹上有黑痣的事。”许二亮说。

“你不知道不要紧,只要有人说看见了黄虎肚子上的黑痣就可以了。”许子平说。

“子平,听我一句话,这事要听也青的意见呢,她上学去了,几年时间不回家,我们没有她的一点音讯。光是听说她与何副书记的儿子离婚了,去西北大学读书,可究竟读了多长时间、读的什么,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再说了,她为什么几年时间不回家呢?她为什么不与我们联系呢?可你对这些情况一点儿也不关心,成天只想着为她打官司,你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呀?”许二亮神情沉痛地说,扑啸扑啸地吸烟。

许子平的脸红了红,咳嗽了一声,说:“我能想什么?我还不是为咱家着想。”

许二亮说:“你要是为咱家着想,就应当到省城看看也青。问问她为什么几年时间不回家,问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许子平说:“哥,咱们得分清个轻重缓急。也青的事情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如果不抓紧起诉,以后要弄个水落石出怕是难了。”

许二亮不支持他的意见,但这影响不了许子平的决心。他又在万家镇与马大良联系,动员他起诉黄虎。

“现在只有你才能起诉黄虎,因为你是第一个掌握了他罪证的人。”许子平在马大良的浴池里坐着说,他的一双细长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马大良坐在沙发里,看着许子平,说:“这说明不了问题,罪犯是不会承认的,再说了也青也没有给我说一定要起诉罪犯。”

许子平说:“可也青当年让你在暗中追寻罪犯是真的吧?是她向你说了罪犯的特征,所以你才在后来发现了罪犯。对不对?”

马大良说:“这事等也青回来再说吧,我们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许子平说:“她要是不回来呢?”

马大良眼睛一闪,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呢?”

许子平说:“大良,你不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他们一读大学,就想到南方去打工,就想去挣大钱,我想也青可能也要到南方去的。要不她为什么几年时间不回家呢?”

马大良的脸孔忽然就涨红了,坚决地说“不!也青绝对不会去南方的!”

许子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也青给你说过?”

马大良摇了摇头:“没,没有说过。我想她一定不会去的。”

许子平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让她去南方。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我作为叔父却没有给她帮上忙,我问心有愧呀!我现在之所以提出来帮她起诉,也是为了多少弥补一下,求得心灵的一点安慰而已。”许子平说到这里,眼睛里有股泪光在闪烁。他说的是心里话,但这只是心里的一种想法,他的另一种想法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他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这些年走过的道路,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哥一家人。二哥帮他贷了一百五十万元,账背在二哥的身上,可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市上的家具城是他的聚宝盆,他在里面投了七八十万元,每年的纯收入也在二三十万元左右。按说他能把贷下的款子还了,可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归还。想想吧,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贪官在贪赃枉法呀!有多少官僚在贪污受贿呀!他们的资产都是不义之财,来路不正,和抢劫犯没有什么两样。社会能对他们容忍,他们能活得滋滋润润的,他许子平为什么不能学他们的样子呢?是的,他是欠了国家的钱,可是他没有偷没有抢,是基金会自愿贷给他的,不是他从基金会抢来的。现在他就是有钱也不能归还。当然这样一来,他就对不起二哥了。可现在是商品社会,是资本的原始积累时期,英国的资本主义在原始积累时期犯了多少罪恶啊!可当英国资本主义崛起后,他们却成了富有的胜利者,为工业革命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现在就是要用非常手段给自己挣下第一桶金子,然后再当救世主。

马大良快要被许子平打动了,但马大良一想到许子平贷了那么多款子却一分钱不还,内心的厌恶感就如同野火一样腾地燃起来。

“她去不去南方与我没有关系,你帮不帮她也与我没有关系,我不想听你们家里的事情。”马大良冷冷地说。

许子平从沙发上站起来绕着马大良转圈子,目光直瞪瞪地盯着他,边走边说:“没有关系!说得轻松得很么!”许子平高高的个子弯曲着,俯着身子,眉毛紧紧地拧着,“我问你,霏霏雨浴池是谁家的?与你没有关系吧?与你没有关系,那你就离开呀!”许子平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了,他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也青当时办浴池时是谁给投的资?是我的钱。我整整投了十五万元。后来也青是让你经营,并没有把所有权给你。你应当明白,不要犯糊涂。人一犯糊涂就要干错事,说错话,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许子平双手卡腰站在脚地呼啸呼啸地喘气,满脸的愤懑。

马大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竟一时怔住了。

“你要我怎么办?”马大良从愣怔中醒过来问道。

“我要你起诉黄虎!”许子平声色倶厉地说。

“我要是不起诉呢?”马大良说。

“那好办,把浴池交出来。”许子平说,“这是我们许家的资产,没有你的份儿。”

“你让许也青给我说。她要是让我交,我就交。她要是没有说,你们谁说的话也不行!我这里有浴池转让合同,她在上面盖了章、签了名的,放在哪里你也说不过去。”马大良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强硬了起来,“你要是以后再在我跟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别说你在市上踏得天摇地动的,可在万家镇你说的话不行,没有人听你的。因为你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太把钱看得重了。”马大良对隋春雨说:“春雨,把客人送出去!”

隋春雨看着许子平,说:许主任,你走吧。我们老板最近心里烦着呢,你就不要再烦他了。”

许子平忿忿地走了出去。

弓越明。

200年冬的一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天地间飘飘洒洒,大地一片洁白。身穿鸭绒棉袄的弓越明双手插在衣兜里,优哉游哉地在万家镇上转悠。他目光平和,面带笑容,脚上的一双厚底旅游鞋踩踏着地面,扑啸扑啸地响,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脏兮兮的黑色脚印子。他走过魏食其的醋厂,走过龙雨水的播种机加工厂,走过万家高中,走过黄虎的钢材销售公司,走过古世通的大门,来到了万家镇政府大门口。他在大门口踱着步子,思绪万千。自从把轻工机械厂的门面房开发了后,万家镇的房地产市场基本上控制在他一人的手里,他因此狠赚了一笔钱,现在那些门面房成了弓越明的银行,每月都有进项,每年都有进项。他觉得在万家镇自己的资产是最大的了。弓越明现在觉得自己是什么都不缺了,可就是缺一个官衔儿,想到千乔县麦镇的一位企业家,因为给地方建校投了资,就当上一名副镇长。这事儿在他们这一帮发了家的企业家中间影响多大啊!现在,弓越明想进官场了,进了官场好处太多了,只要当了官,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呢!可是他进得去吗?他想到了镇长田俊杰。这个人虽然头脑有点简单,但人家是在官场混的,对于官场的规则是熟悉的。可是他却偏偏把这个人得罪下了。在开发休闲荒地问题上,他蒙了田俊杰,田俊杰后来提出了,可他却没有给田镇长一个台阶下,伤了人家的感情。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就给他一些好处,也把以后的路子修下了。看来不论到什么时候,做事都不能做绝了。

弓越明边想边走进了镇政府,田镇长的办公室里传来了阵阵说笑声。他在门口喊道:“田镇长在吗?”田镇长在里面答了声。随即棉布帘子揭起了,田镇长的面孔出现在弓越明的眼前。田镇长叫了一声“啊呀呀,房产天王驾到呀!”弓越明走过去与他握手,笑说:“有时间接见下层百姓吗?”田俊杰在他的肩上拍了一巴掌“别胡骚情了!我算狗屁官!敢不接见你房产天王?要是把你得罪下了,我们镇上的财政收入靠什么完成呀?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呀!”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到弓越明进来了,就都打了一声招呼出去了,房子里只剩下田俊杰与弓越明了。田俊杰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不对?”弓越明说:“是,不过我是登殿其心却也善。”田俊杰笑说:“善与恶相对而言,没有恶也就没有善,没有善也就没有恶。你有什么事吗?”弓越明说“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与你闲聊聊。”田俊杰盯着他看,目光怪怪的:“我可记得以前你就是情愿到古世通的家里打麻将,也不愿到我们政府里来坐一坐。”弓越明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自己胸中的苦闷,说自己现在才明白,金钱并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的唯一的砝码,衡量一个人的标尺要看他的社会地位与他对社会的贡献。田俊杰呆愣愣地看着弓越明,不认识似的盯着他看,忽然就格格地笑了:“你弓越明是个人才,有政治眼光。”弓越明乘机说了自己的想法,问田镇长可有什么路子。田俊杰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惊讶地说:“你想跻身政界?”弓越明说:“我只是想为人民多做点工作而已,绝没有只想当官的意思。”

田俊杰在脚地踱起了步子,目光远眺,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

“你是真想当副镇长,还是耍闹着玩儿?”田俊杰严肃地说。

弓越明微微地笑了,说“既是真的,也是闹着玩儿呢。”

田镇长说:“我不明白。”

弓越明说“如果能当上副镇长,那就是真的。如果当不上,那就是闹着玩儿。”

田俊杰于是对弓越明进行了进入政界的入门教育,他说首先要在社会上有点名气,而且还要有拿得出去的壮举,比如向社会捐款,捐款修建学校、修路、救灾扶贫等等。此外还要与县委主要领导同志搞好关系,让人家了解你,熟悉你,知道你的人品与人格,知道你的长处,这也是重要的一条。田俊杰说:“你有没有捐款修桥修学校的义举?”

弓越明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想竞争副镇长,不管有无条件,我都要竞争。”

田俊杰说:“那可能很难。”

弓越明说“我想请你帮忙,花多少钱我不在乎,当然也包括你的报酬在内。”

田俊杰说:“这事我办不了。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信息。”

弓越明说:“我准备拿出十万元活动。”

田俊杰傻了眼,半天才说:“十万元!”

弓越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十万元。如果能活动成功,你可以拿上五万元。”

田俊杰笑了:“我没有那个财命,你还是到上面找人吧。”

弓越明说:“我上面没有熟人啊!你能给我指出一两个人吗?”

田俊杰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他向弓越明提出了许也青,说许也青在县城有熟人,而且关系特硬。“你与许也青相识,如果能让她在上面给你活动活动,估计问题不大。”田俊杰说,“你想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又没有上大学,可人家却到县妇联当上了干部,如果没有关系,她能进得去吗?”

弓越明摇了摇头,说:现在许也青在省城上学,不与万家镇的人来往,有许多人到省城找她,可是都找不到。人家是躲着不见家乡人,所以我去了怕也找不到她。”

田俊杰说:“你不会找找马大良吗?他与许也青是啥关系你不知道吗?”

弓越明说“马大良我使唤不动,这人是个怪人。”

田俊杰又从另一个方面动员弓越明向镇街投资铺路。这样的话可以在外界造成好的影响,为以后步入政界打下坚实的基础。弓越明却怕投入资金修了路,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愿冒什么风险。田俊杰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气得不行,再也不给他出主意了。

后来弓越明果真还是找了马大良,但马大良坚决不找许也青。弓越明没有办法,觉得只有许子平可以找了。他坐车来到市上找到了许子平,谈了自己的一些设想与打算,请求许子平帮忙。许子平说“这事如果是外人求我,他就是给我五万元,我也不答应。可谁叫咱们是朋友呢?既是朋友,我就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却又把为难真实地写在自己的脸上,说:“不过这事儿挺麻烦的,难度也挺大的。你想,一个县有多少著名的农民企业家呢?他们谁不想进入政界呢?谁不想当一官半职呢?光找我的千乔县的农民企业家就有一排人,可是我却没有答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只给你办,别的人我一概不管。如果他们骂我,就让他们骂去。算啦,我抽出一天去千乔县找一下路天时,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副镇长的职位。我这张老脸,他不给面子也得给。他要是不给面子,我就赖着不走。”

弓越明从随身带的黑包里掏出一万元,放在桌子上,说“这一万你先拿上,什么时候我当上副镇长了,再把最后的四万元付你。绝不食言!”

许子平真是喜出望外,天上掉焰饼的事还是有的呀!人不发财由不得财神爷啊!他把弓越明的一万元收下了,却不找路天时,也不给他办事。

夏森林。

木材天王夏森林没有想到自己也会碰上倒霉的事情。与他只有一沟之隔的董老五开了一个带锯厂解板,带锯厂每天晚上要开到很晚的时候,噪音干扰得夏森林睡不着觉。夏森林向董老五提了出来,要他晚上不要开了。董老五大怒,骂他是狗逮老鼠一多管闲事。夏森林也发火了,两人竟撕扯到一起了。没有想到过了一晚上,董老五竟一命呜呼。董家的人与夏森林闹了起来,把棺材抬到夏森林的木材批发站,又来了一群人把木材批发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夏森林躲了出去,几天后他回来了,批发部却被董家人拉走了近二十方木材。夏森林恼羞成怒,找到了魏食其,对他说了事情的原委,要他打发手下的弟兄们替自己出出胸中的闷气。魏食其却劝他去打官司。魏食其说:“木材天王,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一自身难保。你怎么能让我帮你呢?”夏森林奇怪地说:“你是万家镇的大红人,碰上什么事情了?”魏食其一时语塞:是呀,万家镇的人现在并不知道他的事情,他怎么就成了惊弓之鸟呢?魏食其脸红了,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呢。夏森林对魏食其说:我这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谁叫咱们平时关系相好呢。”魏食其知道躲不过去了,就劝他说“这事你占理着呢。他把你的木材私自拉走了,那是抢劫。你怕什么?况且说董老五之死是你的责任,这事不能由他们一家说了算,要由公安机关与法医说了算。你不要按邪道来,而要按正道走。我听说县上有一个叫石磊的诉状写得好,你可以找找他,写上一份诉状,把董家告上法庭,看他们厉害还是法律厉害。”

就这样,夏森林与石磊相识了。在夏森林向石磊叙说的过程中,石磊还向他问了一下许也青案件的情况。石磊说他当年在万家高中上学,许也青是他班上的同学,后来出了那事后,许也青也就不再上学了。石磊说“夏老板,你是万家镇人,你说歹徒会不会是万家镇人呢?”夏森林对石磊这句话有点反感,但现在自己求人家帮忙,所以也就不计较了。他说了自己听到的有关黄虎肚腹上有黑痣的传闻。说在万家镇知道黄虎肚腹上有黑痣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奇怪的是到现在竟然也没有人站出来起诉黄虎。也不知道许也青是不是知道了这事。如果知道了而不起诉黄虎,那就有点奇怪了。石磊听到这里问:“这些年你见过许也青吗?”夏森林说:“没有见过,我听说人家现在去省城深造去了,出来后可能要当官呢。”石磊说:“我听说她嫁给了县委何副书记的儿子,下面的人怎么议论她呢?”夏森林说:说啥的都有,有说她好的,也有说她坏的,还有人说她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反正是现今的社会,女人总是比男人好办事。只要当官的男人看上她们,就可以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夏森林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与许也青关系如何?”石磊说:“也仅仅是认识罢了。那年出了那事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她那时一个人在校园孤独的身影。”

石磊在夏森林走后不久就写出了诉状,夏森林把诉状向县法院递交了上去。十天后,法院没有开庭,却来了几个法官提出要庭外和解。夏森林说自己不想和解,因为自己的损失太大了。法官建议他还是和解好些,和解的条件是:夏森林把董老五没有解完的圆木一次性购买,董家把拉去的夏森林的木材物归原主。夏森林想了一下,答应了。

事后夏森林觉得魏食其这人办事有头脑,便在县城凤凰大酒店摆了一桌酒菜,请魏食其与石磊。席间夏森林对魏食其说石磊是许也青高中时的同学,对许也青一事十分同情。魏食其听后,端在手里的杯子竟然“哐”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石磊看着魏食其,发现他眼神里透出一阵恐惧,心里禁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

石磊父亲讲述的故事之十二:许大道的故事(3)。

晚上十点多钟了,太白庙小学校友成景斌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还没有睡,晚上他一般睡得比较晚,直到小学里的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才能睡,他得关大门。他对这个学校里所有教师的情况了如指掌:谁是地下党,谁是国民党,谁是地下党的头儿,谁是一般干部,谁有情人,谁晚上爱进妓院,谁最近又钻了几个相好的,晚上出去会谁去了,他都一清二楚。他不是地下党,也不是国民党,他什么党也不参加。他觉得国民党太坏,而共产党又太危险,所以他不参加任何党派,当然他对两个党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他对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情况都守口如瓶,从不向任何人泄露。许光不知从什么地方了解到他知道王安邦早晚活动的情况,就找上门来问他。第一次,他回绝了。后来许光又找上门来,和他套近乎,要他回答那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回避不过去,就对许光说了: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已经十一点钟了,忽然外边墙头上有什么声音在响动,我悄悄拉开门,从门缝里看见了一个黑黑的身影,正在从外边往里翻墙。我以为是贼娃子进来偷东西,就大声喊叫起来,结果全校老师全都起来了,手里拿着棍子和灯笼。那个贼娃子被我们吓走了。老师们集合到一块儿互相议论着,我仔细看了一下,里边没有王安邦,他的屋子也黑着,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第二天,就传出桥沟发生了惨案……

许大道决定埋伏在王安邦的屋子周围,侦察他的动静。他悄悄地趴在离王安邦不远的一间教室里,透过窗纸上的窟窿窥望着。从那间亮着昏黄蜡烛光的屋子里,他能依稀看见王安邦伏在桌子上的身影。后来他又悄悄潜伏到他的窗户跟前,手指蘸了唾沫捅破了窗户。他看见王安邦坐在桌子背后在苦苦地想什么,脸上的神情痛苦极了。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后来他听见王安邦在小声说“毛主席,你快派人把这儿解放了吧,我可是快要撑不住了。这日子是人过的吗?”许大道吃了一惊。

连续几天的秘密侦察,许大道把自己搞得头昏脑胀,但却没有任何进展。他非常沮丧。张老三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劝他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也不要去调查什么了,因为那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完成的事情。许大道绝望地说:“我对不起那些死难的烈士呀。”张老三听了神色就有点抑郁,悲悲凄凄的。

这天晚上,许大道没有去进行侦察,他早早上了床。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回忆起这一生的经历,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这些年为了地下党的工作,他很少回家,把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让她一个人苦度日子,拉扯着孩子。他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孩子。他觉得如果自己这一生还有时间的话,他一定要好好关心一下妻子,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他忽然有了一种凄怆的感觉,也有了一种迟暮的感觉。张老三过来和他拉话,许大道说自己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求张老三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许大道说李家村的李拐子借了他五十块钱,求张老三也为他要一下,转给自己的孩子。张老三有点惊愕,不知道许大道为什么这样说。但看他的样子,脸上却有一股晦暗的气息。张老三心里不禁大吃一惊。后来张老三回忆起那晚的经历,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已经在向许大道作了昭示。

第二天,许大道起床很晚,他没有一丝食欲,头脑仍有些昏沉。他准备这天再找一次康进财,把他内心的怀疑说说。但是还没等他去找康进财,街道里却有人在紧张地奔跑,他出去一问,才知道粮站出了事,他赶紧向粮站跑去。

来到粮站,那里的场面让他心里紧张得咚咚跳。他向人堆里挤去。他远远地看见王安邦在前边站着,和什么人说着话。但是当他来到这儿时,王安邦却不见了。他大声喊着,让人们不要抢仓。可是突然间,在他的背后有人喊:“这人是个国民党,打倒他!”他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上就挨了拳头,他用手抱住脑袋,可是他的腿弯里被人踢了一脚,腰里也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疼痛袭来,他的身子慢慢向后倒去。在身子躺在地下的时候,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一双双脚板坦克一样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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