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太子突发急症,太医院束手无策。皇帝下诏征集民间名医为太子医治,却依旧没有进展。京兆府尹向皇帝举荐神医谷连瑜,连瑜奉诏入宫为太子医治。
太子痊愈,皇帝大悦,亲封连瑜为“神医”。连瑜神医的名头一炮而红。
自从连瑜医治了太子之后,皇宫里的贵人一有什么毛病就把她诏到宫里。皇帝还给她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紫薇门。三个穿着太医服饰的年轻人结伴离开。其中一个气愤地说道:“连瑜是谁?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侥幸得了神医的名头。现在她天天被诏进宫诊治,太医院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连瑜出自神医谷,继承了神医的衣钵,不能说是无名之辈。”站在中间的青年憨笑着,“而且她既然能治好太子的病,那就说明她的医术足够高明,并不是侥幸。”
“子川淳厚,是我们所不及。”一旁的清瘦男子看着南宫子川,又问道,“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子川不去医治太子,连家主也闭门苦修不肯出面。难道家中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南宫子川笑着摇摇头。“至于原因我不便说。霖容、楠山,你们就不要多问了。”
之前还怒气冲冲的南宫楠山看着他的样子,也就安静了下来,道:“如果子川这么说,那我就不说也不问了。”
“谢谢。”南宫子川向他们点头示意。
三人出了紫薇门,便上了马车一路向东。南宫家就位于京城的东面一角。
连瑜从城门后走了出来,看着远去的三个背影,心中已明了。
“连瑜,你又到未名湖做什么?如果又惹得主子不高兴,你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从上次的宴会后,挽挽就习惯了直呼连瑜的名字。她看着蹲在湖边发呆的连瑜,气得直跺脚。
“杀我?现在我是太子的座上宾。我要是出事了,太子肯定会觉得他傲慢僭越。”连瑜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从八年前,她就没要好好的看过自己的样子了。
眉毛很浓,上次挽挽给她打扮已经修过了,两条弯弯的弧线和记忆中的母亲有些相似。睫毛不长,眉眼也没有母亲那么柔和。两片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没想到真说对了……
挽挽看着连瑜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由得心急。平时明明就是个插诨打科的赖儿模样,今天怎么偏生这么安静?
最近太子的礼物流水线一样的送进她的房里,她也不见半丝欣喜的样子。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挽挽,你不用陪我的。我一个人发一会儿呆就好了。”连瑜回头冲挽挽笑了笑。几夜没有睡好,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反正今天不是初一,安王爷应该也不会来这里。”
挽挽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连瑜看她的眼神,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踌躇着离开。
蹲得脚都麻了,连瑜撑着脚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脚底下还是针扎似的刺痛。她保持着这个滑稽的姿势,眺望着浩渺的湖面。
阳光大大方方地洒在湖面上,凌凌的水皱反射着阳光像鱼鳞一样熠熠生辉。少女的侧脸映在这片湖泊上,格外安静。
她知道,今天不是初一,而是八月初六。
八年前的八月初六,一群人冲进了她的家,杀光了所有的家仆,以及她的亲人。紧接着的一把火,把她的家变成了一片火海。
她躲在柜子里,和她的弟弟连珩一起。等了很久,神经绷紧得感受不到空气中滚烫的热度。终于,她的母亲找到了她。一直抱着连珩不肯哭的她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她伸着手大声地叫娘,想要在母亲的怀里躲避一切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母亲没有向她伸出手,而是抱起连珩消失在火海里。只留十岁的她待在火舌攀附的木柜里……
连瑜活动活动筋骨,便沿着湖岸散步。正是炎热天气,她脱了绣鞋布袜,赤着一双脚踩在湖边的青草上。青绿的草叶早就过了柔嫩的时候,在脚底痒痒的。湖水漫进下凹的脚印里,清清凉凉。
“娘,你在哪里?”只是个孩子的她离开了唯一可以给她庇护的木柜,在火海里大声呼喊着。火焰跳上她的衣服,灼烧着她的皮肤……但是,她的母亲依旧没有回应。
终于,她看到了光明。在光明里,还站着她的母亲。她哭着、叫着,朝母亲跑去。
而她的母亲,却用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摔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怒吼着:“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是要死的。如果你不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念着娘,即使呼吸逐渐被夺走,视线不断模糊。
掉下来的房梁救了她,却夺走了她母亲的生命。她在被大火烘烤得滚烫的大理石地板上爬着,手臂已经被灼烧得通红。但她仍继续着,努力伸出手去抓住母亲的裙角。而另一根红柱倒了,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背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疤。
直到现在,背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在这里?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恨恨地盯着她。比女子更加精致的五官在愤怒中扭曲着。
连瑜看着景垣,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平静。
眼前的人,是宅院的主人,京城的安王。也是她的弟弟连珩,毁掉了她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