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下的毒?
如果说是太子,他的样子又不像。如果是七皇子想要陷害太子,他的表现又太过明显,就算他再愚蠢,也不应该到这种地步……
“你看我要看到什么时候?”景垣不悦地看着缩在椅子上的少女,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
连瑜急忙从思绪中抽身出来,怔怔地看着景垣,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安王爷长得好看,连瑜这才多看了两眼嘛。”
其实何止是两眼,她想事情的时候,眼睛就落在景垣身上,一看就是整整半个时辰。不过连瑜承认自己脸皮厚,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我救了皇长孙。那想要害皇长孙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是怕遭毒手,所以才到安王爷您这里来避难啊。”连瑜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景垣。
只是连瑜没有料到的是。景垣这次没有发怒叫她“滚出去”,而是用和以往相比无比柔和地说了句:“把头别过去,不许看我!”
“好好好,连瑜这就把头别过去……”连瑜像是哄孩子,一边偷偷观察着景垣的表情,一边忍不住偷笑。
这时候,连珏尴尬地清咳一声。“主子,李大人来了。”
景垣点点头。“让她进来。”
连瑜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撑起身。只是坐久了,脚麻的厉害,一站起来就像是针扎一样。她身子不由得斜了斜,幸好景垣及时抓住了她。连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让王爷见笑了啊。”
连瑜离开房间,与李长乐擦肩而过。而她清晰地察觉到了,李长乐看她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当然,察觉到的不只是连瑜一人,还有景垣。
“连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景垣看向李长乐。李长乐做事向来都很有分寸,今天的视线却有些不对劲。
李长乐将视线从已经关闭的门上移开。虽然可能是错觉,但是安王和连瑜之间的关系似乎有微妙的变化。而景垣应该还不知道连瑜的真实身份才对……
李长乐坐在景垣对面,道:“没有什么。”
“小妹妹。”连瑜回到房里,就冲服侍她的小侍女讨好似的谄笑着。因为皇长孙刚刚好转,静王又当众昏厥,渐离担心他的主子,就和连瑜请求换一个人服侍。送走一个可以说是“眼睛”的人,连瑜当然乐意,爽快的就答应了。
小侍女是今年刚被选进来的,因为府里主子又不多,所以一直负责空荡荡的院子。现在突然被客人这么热情的看着,也不免局促。低着脑袋,怯生生地道:“不知道连姑娘有什么要奴婢去做的。”
连瑜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腆着脸。“今天因为那些事,我都没有吃什么的。你能不能去厨房帮我找一些吃的?”
“好,奴婢这就去。”小侍女慌慌张张地,便往厨房去。
房间就只剩下连瑜一个人。因为她讨厌闭塞的空间,所以窗户一直是洞开的。清凉的夜风带着枫叶甜甜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连瑜走到窗前,抬头便可以看见,一轮淡青色的明月映着向天空伸展的枫叶。枫叶的边缘在月光里模糊,如梦如幻。
“你知道我来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熟悉的男声。声音在微风的卷杂下,似乎单单被困在这间房里。
“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你来不来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连瑜手指绕着发丝,“更何况六皇子也来了。”
夜里没有再传来什么声音。
“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主子是六皇子吗?”侍女回来估计还需要些时间,连瑜轻描淡写地说着。
“既然你知道了,原因就不那么重要了。”张烨的声音没了之前的调笑意味,“我们的目的还是相同的。只要你不会误了我们的事就行了。”
连瑜注意到他的用词“我们”。看来六皇子和张烨并非主仆关系,也难怪当年齐府的旧人会拼死把张烨送到神医谷。
“目的相同……吗?”连瑜垂眸浅笑。无论是李长乐,还是张烨,都想用“目的相同”四个字将她从对立面脱离。“但是我想要的和你们要的,最终还是会不一样。”
“但是你改变不了什么。”张烨的语气并没有带丝毫的疑虑。也许正因为他和连瑜相识已久,所以才会知道她的厉害之处,所以才会知道她必须要依附才能发挥作用。“就像这次皇长孙的事,你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连瑜呵呵地笑着,笑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张扬。
确实,她知道太子送皇长孙的脚镯里含有藏金毒,也知道这种毒会让皇长孙发病,只是,时间应该是太子一行人离开以后。所以她做了一些手脚,让皇长孙中毒迹象提前显现……
连瑜笑累了,起伏的胸口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黑夜里的枫林,眼睛变得无比明亮。
“张烨,我会和你继续合作。但是我也会让你知道,小看我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连瑜侧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内的张烨,笑容里没有半分的顾忌。
烛光与夜晚的交界里,张烨的脸色晦暗不明。沉默许久,他向后退了一步,完全掩没在黑暗中,再寻不到踪影。
……
“二哥你醒了。”康王看着悠悠睁开眼的静王,急忙起身。
静王看着四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房里,只能茫然地看着康王。
康王道:“之前二哥情绪太激动,我就点了你的昏睡穴。不过你放心,瑞儿已经好了。现在嫂子正在陪他。”
“那就好。”静王捂着脸,肩膀一点点松下去。他展现出笑容,只是控制不住的苍白和疲惫。“三弟,这次谢谢你及时控制住我。不然我就真的做错了。”
虽然说是太子送的脚镯有问题,但是也不能避免陷害的可能。静王直接指控太子,一是会被认为不敬兄长,二是如果查证不是太子所为,那就有诬陷储君之疑。
“毕竟事关瑞儿,二哥担心也是在所难免。”静王咳嗽起来,身子剧烈颤抖着。康王端过张氏准备在一旁的川贝炖雪梨给静王。
静王身子因着那藏金毒,一直不大好,南宫家主也告诫他切忌心焦大怒。康王之所以点他的昏睡穴也有这一层原因。
静王抓住康王的手,目光灼灼。“明楼,下毒想要害瑞儿的凶手找到了吗?”
“二哥放心。”康王回复一笑。“明天才会开始搜查。虽然京城在百里之外,但是凶手一旦心中没了依凭,便会自行露出马脚。二哥且好好休息,我绝对不会放过伤害我侄儿的人。”
……
“为什么会这样?”太子的手狠狠地捶在桌子上,茶盏颤着撒出了些茶水。他深呼吸两下,却还是平复不了,气愤地把手中已经抓皱的信纸扔在地上。
“太子息怒啊。”崔学士和刘学士二人将身子压的更低。
他们二人一直是站在太子阵营,对太子暴虐的性格也再清楚不过,听说之前太子就把一个小太监活活打死……一言一行,牵系的都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太子瞄了一眼地上的信纸,嫌恶地道:“母后也是老糊涂了!居然真的敢下毒。而且下什么不好,偏偏又要下这藏金毒,而且时候还没到就发作了。这不是硬找了个罪名给我吗?”
“太子殿下,皇后是您的嫡母,这样说实在有违忠孝啊。”崔学士忍不住说了句。只是被太子阴沉的眼神一瞪,余下的那些劝谏之词全咽回了肚子里。
刘学士却向前一步。“太子殿下,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
“我有最大的嫌疑,而且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太子自嘲地笑着。今夜之后,也许他会成为父皇的眼中刺,所有皇子耻笑的对象。“那按你说,什么时候才是下结论的时候呢?”
“正因为所有条件都对殿下不利,这才是反败为胜的战机。”刘学士挺直着身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太子的神色也微微变化,等他继续说下去。
“皇长孙的身份确实对太子不利,但是下毒却在太子还在的时候毒发。这于太子而言,是最愚蠢的做法。”刘学士向太子福福身,为他最后一句话的僭越请罪。而太子听得认真,也就没多在意。“现在香山,聚集着众位皇子,其中对皇位有意的人当然存在。如果说是有人想要嫁祸太子,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太子想了想,眼角嘴角都露出了笑意。“那不知道刘大学士觉得谁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事,当由太子定夺。”刘学士说罢,便不再言语。对于太子而言,人选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轮不到他来说。
太子心情顿时雨过天晴,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显得十分可亲。崔学士看着,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原来藏金毒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安王喝完了杯中的茶,平静的说道。
每位客人的茶都是由静王妃张氏准备的。她一开始就向康王打听了每个人的喜好,然后在屋子里准备了适合的茶叶。
李长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果然还是自己房间里的银毫更符合她的口味。
“皇后是打算旧计重施,所以在太子准备送给皇长孙的脚镯里下了毒。现在,太子也应该知道了。”
李长乐和连瑜事先都知道脚镯中有毒,也都做了同样的打算,那就是让皇长孙中毒以此让事情越闹越大。只是没想到,连瑜比她快了一步。
安王知道了李长乐的用意,没有再停留在这个问题上,而是问:“除了这件事,你应该还有事找我。”
李长乐点头。“不久之后,江湖必乱。太宗早有整肃外野的意向,到时候……”
“你是想让我自动请缨?”安王抬了抬眼,狭长的凤眼里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李长乐不做别态,只道:“是。”
安王别过头,淡淡的道:“那就这样。”
李长乐起身,向安王福了福,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