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后看安若素只是打量她不言语，愈发显得她像个小丑般，心里气不过，便转身拿起角落里一筐子菜扔给她。

“来了这，你以为你还是王妃啊，把这菜拿去洗了。”安若素本想压一压她，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如今任人宰割，和她说的一样，来了这里就不是公主不是王妃，只能顺应她的意思才能保一份安宁。

等安若素过去井边洗菜后，那些婆子丫头的窃窃私语时不时传入她的耳中。

“密若，她再怎么说也是王妃，也是一国公主，你手下留些情吧。”一婆子劝着那美丽女子。

“哼，您老都说了是公主王妃，她却落得这般地步，要我是王妃啊，肯定是步步高升，哪像她呀，晦气！”那密若好像自己已经是主子了，一脸的高高在上。

“你也别看了，她不过被王爷惩罚，肯定过不了几天就又回去了，待会她来寻我们错处怎么办？”

“怎么会呢，王爷那么讨厌她，不是说在接受惩罚的吗？她来我可就轻松多了。”

“王妃娘娘，奴婢这有些碗筷还未洗好，劳烦您洗完菜了把这也洗了吧！”又一年纪小的姑娘，看着憨厚老实，说话一样的阴阳怪气。

“你放着吧，我待会帮你洗。”安若素转头朝她微微一笑，声音深色未有起伏，像对待平常事一样。

众人以为她会发怒，毕竟堂堂王妃被她们侮辱谁不会生气啊，可她偏不，于是觉着没什么好戏看便又各自干起各自的活来。

至中午，大家停下吃饭，下人每人每餐皆有定数，偷吃会被罚，不吃自然有人会吃。膳房有一道隔门，后是一小院子，她们就是在那里吃饭的。

安若素去了之后，发现自己那份被她们几个年纪小的丫头们分吃了，本想着不吃，谁知一婆子拿着一个雪白的馒头走了过来，并和她坐了一张桌子。

“把这个吃了吧，你也饿了一上午。”那婆子生的慈眉善目，对安若素的态度也不想其他人恶劣，见安若素疑惑的看着她，又继续说到，“我是这厨房一管事，叫我清嬷嬷就好了。”

“谢谢清嬷嬷。”安若素接过馒头道了谢，都说人之初性本善，人会变也是因为周围环境，年老之人遇事更多，看的也更开，就像这位清嬷嬷，一看就知道是良善之人。

“皇廷之内诸事繁杂，纷乱不堪，你是王妃，来这低下之地自然被人瞧不起，所以还得宽心才好。”清嬷嬷坐下后轻声说着，又似嘱咐又似自言自语。

“清嬷嬷像是遇到比类事情，莫不是也有在皇廷？”安若素听她说的奇怪，像是经历过一样，便按着心中所想问出口，小脸上并无好奇。

“那丫头叫密若，是前几年王爷刚来战王府时皇上送来的，她们来时以为王爷会收了，可王爷却是把她们分派了些粗活。其他人也都认命，在哪都是一样做的，可那密若不死心，又仗着有几分姿色，天天在膳房把自己当主子看，我们通常任她闹，不理她便是，如今见一王妃也都来此了，她更是自视奇高了。”清嬷嬷对她温声解释着，眼神慈爱的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令安若素有些微的震惊。。

“可是王爷既然以前不会收她，现在娶了王妃侧妃更是不会要她，清嬷嬷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安若素非常疑惑，她刚来不久，天槿认识她的人不多，为何这个清嬷嬷这样似帮非帮呢？

这个王府似个无底洞，越想探寻秘密越多，袁叔对她前后的态度为何会变？寒翎为何要这般惩罚她？清嬷嬷的举动又为何这般奇怪？

她说的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不是对她说的，难道她以前也有遇到与她相似的事吗？如今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年少也曾遇到与王妃相同之事，如今见了你的遭遇便不自觉想起，也愈发怜惜些。”清嬷嬷眼神幽远，似回忆一般，不过她这次还真没说错，毕竟宫中是天堂似地狱。

“原来如此，那都是过去之事了，嬷嬷想开些好。”安若素将信将疑，天槿除了姜嬷嬷和荨佳，她不能信任谁，宫廷剧可不是白看的，有些话只能当噪音过耳却不能听。

两人闲聊了会吃罢午饭，又在厨房忙活了起来，下午只是些小事，那密若也没有为难到哪去。

傍晚收拾之际，安若素正要把院里下午刚洗好腌肉的小坛子收进来，不想被人一撞，安若素没拿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坛子瞬间四分五裂。

安若素抬头一看，正是那密若，此时正一脸挑衅看着她，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众人只瞧了眼又各自忙各自的。

安若素不想与她争辩什么，花季少女却浪费在这吃人的地方，能养成她这样性子也不错，至少是一种自由。

正准备弯腰捡起，密若却向她走来狠狠一撞，安若素不防坐倒在地，手指也被碎片刮伤。

清嬷嬷从外面进来看了里面众人，见安若素走在地上用嘴吸允着手指，而密若只是双手抱胸眼神鄙夷的看着她。

“密若，主子永远是主子，下人依然还是下人，如今王爷还未废妃，就算废了妃，也还是一国公主，你有什么胆子敢和王妃、和公主、和云倾作对。”清嬷嬷严词厉色吓得密若说不出话来，只得对安若素哼了一声跺跺脚走了。

安若素听着从地上起身，惊讶的看着清嬷嬷，她不过厨房管事，管管小丫头小院子还行，却连她和亲厉害关系都知道，这可非常人能及的。

清嬷嬷看出她的疑惑，对她使了个眼色便走了，安若素看了周围一眼，众人倒是挺听清嬷嬷的话，只顾手上活计，一丝言语都无。

跟着清嬷嬷来到她的房间，非常质朴简单，而清嬷嬷却在找着什么。

“你把这个洒在伤口上，记住不要用纱布包，以免破伤风。”清嬷嬷把找来的东西替给安若素，然后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安若素见状也坐了下来，按照她说的洒了上去，果然血止住了，也不痛了。

“谢谢清嬷嬷。”安若素温声与清嬷嬷道谢，脸上也是淡淡的笑，虽然清嬷嬷行为看着有些古怪，可心地却善良，为人也让人尊敬。

“我年少时在宫中伺候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她待她亲如姐妹，我亲眼看着她入宫、受宠、生子、册位、失宠、出家，她一直淡泊名利，只想安稳在宫中活下去，不过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惯的，而皇上疑心又重，听信她人说是她母家派她入宫监视皇上，以便传递机密给他人，她心性又高，一怒之下便出了家，再不肯见皇帝一面，当时错已铸成，却连累许多人。”清嬷嬷慢慢说了缘由，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幽远，再看安若素，她不过双手撑在桌面听的出神，并无她预见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安若素回过神来，见清嬷嬷已说完正在喝着茶，反应过来后有些害羞的低着头道，“对不住，清嬷嬷。”道歉后又见她有些伤感，不免劝她，“宫闱之内阴谋诡计多端，能活着最好，嬷嬷看开些，毕竟人活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有些值得留恋的事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清嬷嬷听她说完内心诧异非常，又有些微的失望不能达到预见的效果，不过小小年纪却像经历过一般，那感受就算亲生经历过的人也不一定有那感悟，不过她没问，也不能问。

安若素说完看她深色倦怠，便告辞出了她膳房往自己院子里去。

而清嬷嬷看着她走远熄了灯，外人一看就知道她已歇息，又拴了门窗，悄悄从后门出去。

一路猫着腰往钟离寒翎住处来，黑色的大楼在树影灯光里显得有些恐怖，进了门来，黑木制成的架阁、桌椅、门窗、床辕、撑梁柱，令人不自觉感到一阵压抑。

钟离寒翎就坐在正厅上坐闭目养神，知道清嬷嬷来了也不睁开眼睛，只是微启薄唇，冷硬的话从口中说出，如他所住之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如何了？”

“奴婢照王爷吩咐说与王妃听，王妃听了只是出神，却并无任何异色。”清嬷嬷低头站在一旁低着头回复，双手交叠置于腰间，态度似敬非敬，似亲非亲。

钟离寒翎听罢睁开眼睛，看到清嬷嬷那样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宫中人多嘴杂，本王会寻个机会，让你与母妃悄悄见一面。”他知道她忧心的是什么，当年那么大的事，牵连的人和事太多，可母妃不得不那样做，虽然会让许多人都不如意，可也无奈。

听到可以和主子见面，清嬷嬷激动了几分，脸上显而易见的是灿烂笑容，泪花更是在眼里打转。

“谢过王爷。”

“夜已深，嬷嬷回去路上当心些。”钟离寒翎看她释然，心里也轻松了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将要出门时清嬷嬷又回了头说了句，“王爷，王妃奴婢看着不像，忘王爷多多考虑几分，不要步入主子后尘，一生常伴青灯古佛。”

钟离寒翎心内微微一震，后又冷哼一声，她是云倾人，母妃是天槿人，她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妻，而母妃一直把他当做夫君。

出事后，除了东墨他们一起长大的，就只有袁叔和清一直像双亲般照顾关爱他，母妃虽然常常能见，可心中心结多年未解，一心只念佛诵经。他没在母妃那得到过一点母爱，可他一点也不恨她，只是恨那个让她郁郁的人。

若不是当年那件事，他也许只是一个在母妃的庇佑下平静长大的无忧孩子，他也不会被迫上战场，被逼着介入皇嫡之争。

再过几日便是团圆节，过后又是秋猎和父皇生辰，三国使臣皆会到访。三十一郡和十七族群虽不足为惧，到底还要放着以免生事。

“南尘。”

“属下在。”南尘从树影里窜进来，头顶不防还插了几片树叶，模样看着滑稽搞笑。

钟离寒翎知道他憋屈，不过谁让他大大咧咧呢，每次交给他的事都办不好，所以这次用不着他才放在自己身边办些小事。

“你去宫中一趟，告诉父皇，我明日进宫与他商议群臣来访事宜。”说完后便去了内室歇寝。

“是。”南尘这几天头顶仿佛都带了一朵乌云，每次都是耷拉着脸，出门与端着洗漱用具的丫头们擦肩而过，微微摇了摇头，头上一片树叶悄悄的落入那丫头水盆里。那些丫头都是低着头，并没有察觉。

嘿嘿一笑，闪身消失在原地。

哼，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内室钟离寒翎看见也不过摇摇头，他只要不开心就拿别人消气，这种恶作剧在府中时不时有，也让他孤寂的生活多了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