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间,弹指便逝。
谌玉在一间小屋子里任由几个喜娘拾掇,绾髻、挽面、穿喜服。所谓的喜娘,也不过是一开始就跟着自家男人上山的老婆子,这两日谌玉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全然一副看管犯人的模样。
到底是山匪寨子,谌玉身上的喜服不过是几块粗料的红绸子,由着山上几个会针线活的婆子连夜赶制出来的,针脚又长又疏。谌玉到底是富贵乡里出来的,从小谌天一就变着法地给自家妻女找来最时兴的料子,最精巧的首饰,纵然前世卫源对她心有二意,可也是足了她的吃穿用度,现下一时要穿上这样粗制滥造的衣裳,心下不免有些嫌弃,眉头略微皱了皱。
“哟,怎么着还嫌弃了?”替她挽面的那婆子,见谌玉皱眉,不禁讽刺道:“我们可不知道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在这云坪山上就是这样。这衣裳还是我跟周姐熬了两个晚上熬出来的呢!你也就今天能得意得意,等过了今天,杨烈那小白脸不是大当家的了,你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说完,那说话的婆子啐了一声。
谌玉压下心里的怒火,谢兰芝那等的羞辱都受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谌玉垂下眼睛,低声应了一声:“是。”
那婆子见谌玉是个逆来顺受的,打出去的拳也是像搭在棉花上,软绵绵的觉得没劲,哼了一声,手底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许。
谌玉忍着痛,心下咒骂着这老妖婆,心道事成之后一定加倍奉还!
云坪山寨虽然常年打劫来往官员,所得财物本是不少。可一来山寨人多开销大,二来今日成亲的只是有名无实的杨烈,在喜堂婚房的布置上自然没有那么上心,只是在大厅和洞房内挂了红绸子。
杨烈同样穿着红衣,手里攥着一段红绸的一端,站在大厅等着谌玉被喜娘牵着手引来。
见谌玉盖着红盖头,袅袅婷婷地走来,身上的粗布红衣也顿时鲜亮起来,杨烈嘴角扬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微笑。
谌玉站定之后,红绸的另一端被粗鲁地塞到手里,不甚在意不甚在意,让她们多蹦跶几个时辰!
“一拜老祖!”现在站在大厅里的人都是天灾人祸才在云坪山上落草为寇的,自然是不信天地的,山匪又没有祖师爷什么的,所以拜的是达摩老祖,以祈求庇佑。
“二拜高堂!”虽然司仪是这么喊了,可杨烈始终没有拜下去。他的父母早就在南方大旱时活活饿死,自己草草掩埋之后,牌位也顾不得刻,若要他拜高堂,他还真不知道要拜谁了。
可杨烈正准备出声,示意司仪跳过时,刘袭却一步步走上高台,一屁股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你没有高堂可拜,你我都是云坪山寨里的人,我便委屈自己一下当了你的高堂。”神情倨傲,语气轻佻。
谌玉担心地看了一眼杨烈,加上先前众人对待自己和对喜堂敷衍的布置,也能明白为什么杨烈要毁了他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山寨。大权旁落,为非作歹,全然不是当初自己占山为王的初衷。这杨烈……
谌玉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话来形容杨烈了,只是忽然觉得傅洌的担心很多余,这样的杨烈,还是忠于山寨的话,是怎样都说不过去的。
杨烈皱皱眉头,还是跪到软垫之上,行了叩拜之礼。
“夫妻对拜!”
“礼成!入洞房!”
杨烈放开手中的红绸,任由喜娘将谌玉牵引到自己的卧房。自己也稍稍落后两步跟到新房。
正准备进门,一惯站在刘袭后头的田盛却突然伸手,一把拦住杨烈,邪笑着说:“诶,大当家的,大喜之日无大小,取得这么个美娇娘,不闹闹洞房怎么行呢?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
“就是!”
“田哥说的极是……”
婚房门外一阵起哄。谌玉坐在榻上,眉头紧皱,却无可奈何。她知道,今日不只是闹洞房这么简单!
“你们想怎么闹?”杨烈神色淡淡。
只见田盛一抹奸计得逞的模样,随即叉开腿,指指胯下,冷笑道:“大当家的想要入洞房,不妨学学韩信,从我这胯下钻过,我们便让你与那美人洞房去。”
“快呀!”
“快钻呀……”
“……”
杨烈略微低下头,将眼里的愤怒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好!很好!胯下之辱?此时便让你们多嚣张一会儿!
杨烈松开紧握的拳,忽然抬起头看向众人,眼底没有一丝暴怒的痕迹。二话不说,便从田盛的胯下钻过。刘袭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杨烈受辱,嘴角的小一刻不曾放松。
杨烈的妥协引得众人又一阵哄笑。杨烈拍拍衣服上的灰土,淡淡道:“我可以进去了吧?”
田盛收到刘袭的示意,侧身便让开了道。
杨烈自顾自走进新房,众人跟进,看着他慢慢挑起谌玉的红盖头,只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灵灵的,从下往上仰望着杨烈,刚挽过的脸颊看上去细嫩柔滑,铺上一层薄薄的粉,晕染开胭脂,就算身着粗布的红衣,整个人也是显得仙气十足,不食人间烟火。
婚房里没了先前的吵闹,只听见阵阵吸气的声音,就连刘袭也收起了浑不在意的样子,一双眼睛毒蛇般地黏在谌玉的身上。难怪杨烈肯花这么大的代价来娶她了,果真是国色天香!可是,再美的美人,到了山寨不过是只放不久的花瓶,到时候碎了,得不偿失,真是窝囊废!
刘袭这样想着,登时便兴趣索然,可那双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看谌玉几眼。
“大当家的,这闹洞房自然是夫妻两个都要闹的,现在该轮到大嫂了!”田盛身边突然窜出一个肥头大耳,身材宽胖的人。此人名叫刘勇,原先是杨烈的得力手下,后来不知怎的跟着田盛投靠了刘袭。
“你们还想怎么样?”杨烈的怒气已是努力克制了。
刘勇哈哈一声大小,捻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说道:“不如,双龙戏珠怎么样?”
杨烈挥手,一把打掉刘勇手中的葡萄,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你那些肮脏戏法流着跟你自己的婆娘玩去!别……”
杨烈还未说完,就被谌玉打断:“你说的双龙戏珠可是从你的左边裤头将葡萄隔着衣物推到另一头?”
杨烈吃惊地看着谌玉,唇红齿白的嘴里竟会说出这句话。
刘勇嘿嘿一笑:“还是大嫂知趣啊,就是这么个玩法!”谌玉身旁站着的两个婆子也是一脸戏谑地看着。
谌玉心下冷笑,面上确实一派无辜羞怯的表情:“夫君,就让奴家来试一试吧。”
杨烈本想出声制止,可谌玉对他使了个眼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众人见此,皆是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杨烈。
谌玉抹抹手,复又从果盘里捻了一颗紫莹剔透的葡萄,走到刘勇身前蹲下,将葡萄自下放入刘勇左边的裤腿,慢慢地往上撵。而刘勇,从一开始令人作呕的淫笑,慢慢地变得脸色发白,谌玉捻得越发的慢,刘勇的脸色也变得通红,豆大的汗从脑门流下。
谌玉才到膝盖上处两寸的地方,刘勇便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还是别了,大嫂,我怕我家那个婆娘与我拼命嘞!”
众人均以为刘勇是真怕了自家婆娘,还笑他美人只撵到膝盖就走不动道了,刘勇好面子,只好勉强笑着含糊应付。
杨烈似乎是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可也明显不得其解,只有谌玉知道,刘勇承受的是怎样的痛楚。
以前看绿芜认真研习医书时,谌玉兴起便拣起一本来看,看了几页觉得枯燥无趣便又丢开了,可偏偏是那几页,便记载了人体左腿上几个穴位,用银针扎第一个穴位的时候只感觉痒痒的,到了第二个穴位则是酥酥麻麻的,第三个穴位便开始有了痛觉,循序渐进,越来越痛,直到膝盖上首两寸的位置,一针扎下去,感受到的痛楚如同骨折一般!从此,这条腿也就废了。
谌玉一声冷笑,咎由自取!
“来来来!去喝酒咯!”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刘袭便带着婚房里的一众人去了大厅。
大厅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间竟谁都没有察觉出来喝酒之后的昏昏欲睡,就连刘袭都贪杯喝了两坛子歪在了椅子上。
杨烈放下手中的酒碗:“牌匾之上有布防图,还有一张纸关于……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