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正午。

本是早过了上朝时间，可是无楚难得一见的仍坐在龙椅上。虽说坐姿散漫到与其说坐还不如说是半躺着，但好歹他人是在的。

“陛下？”

无楚不言。像是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陛下？”那近侍又唤。

良久无楚才懒懒开口，“滚。”

那近侍似是着了魔一般继续喊着“陛下？”

懒懒靠在龙座上的无楚勃然大怒，拂袖而起想也没想就给了离他最近的人一脚，“滚！”

只见那人一声不吭的挨了一脚，微微皱了下眉便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仿佛这一脚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痛苦。

“月，月舞！”

“退下吧。”

“娘娘？！”

月舞微侧过头对跟在身边的小厮道“你也想挨一脚？”

那小厮一怔，他本是受了清妃娘娘的命令才敢这么一直喊的，现在连她都挨了一脚，轮到自己那就是掉脑袋了。想也没想一溜烟跑离了大殿。

无楚一皱眉，“怎么是你？”

月舞冷哼一声侧过头不看他，“你现在，该问这个么？”

无楚轻怔，因为月舞的表情太若无其事了，所以他都忘记了刚刚自己踢了她一脚，很用力的踢了一脚。一把抱住面前的人扑倒在龙座上，抬手满是爱怜的抚摸着眼前人的容颜，“疼么？”

月舞因刚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处眉间微不可见的一皱，片刻直视着无楚冷冷开口道“疼。”

无楚满脸不可思议的一挑眉，今天的月舞有些不一样。嘴角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丝坏笑，想也不想伸手就去解月舞的衣带。

“！”月舞伸手想去拦，这未免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无楚一脸轻薄，“我只是看看，你怕什么？”刚一说完便觉眼前人呼吸一顿。心中一紧，自己当真弄疼她了？停下手上玩笑般的动作，“我刚才，是不是用了很大力气？”

月舞身上因疼痛而使不上力，只得抬眼看着他。

那眼中不是一贯的寒冷冰霜，像是半弯的下弦月带着神秘的期许。

无楚皱眉却并不多问，尽量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月舞，一路把她抱回了流岚宫。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月舞是不知该说什么，无楚是害怕月舞真对他说些什么。把怀中人轻放到床上，“等我一下。”刚想出门喊御医，衣袖却被月舞拉住。

无楚心中一声轻叹，她今日里这般，果然是有事要说。脸上无所谓的挑出笑意，并不回身，侧头看着月舞，“怎么？刚转个身就想我了？”

月舞眉间微不可见的一皱，这个时候他还这般悠然么？

见月舞不答言心中微微一松，哼笑一声准备继续往门外走。

月舞心中一叹，必须要开口了，“二少爷他。”

无楚心中一酸，她果然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个人。不愿作答开口搪塞道，“什么时候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惹得你关心了。”

“可！”

心底自嘲般一笑，缓缓回身在床边坐下，幽幽看了月舞良久才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月舞看着无楚的眼色，心中犹豫，却仍是把话问出了口，“他会死？”

“这样，我们公平一点”无楚看着眼前人，表情莫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

月舞并不回答，只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良久无楚轻一咂舌声音有些悲凉“月舞，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哪怕几个时辰，哪怕片刻，我只问你有没有过？”

月舞一愣，他没想到无楚会问这个问题。

似乎并不为了真的等待回答，无楚继续说着“呵，换个问题吧。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比较希望死的是我么？”

月舞此刻真的是语塞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希望呢？无楚怎么会认为她有这样的希望呢？

无楚表情平静，仿佛本就没有期待月舞的回答。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随意想起什么又随意插了句嘴一般说道“放心，我怎么会要你心上人的命呢？”

月舞一惊，刚想说话无楚的手指便覆住了她的嘴唇。

嘴角一勾，微微眯起的眼中带出讥讽，“其实我派钟献守关，就是想放他们一马。只要他们在第一关退兵，我一定不追穷寇。”说完一声冷笑“可是他们一家人，真是铁了心要我的首级啊。”

为月舞拉好被子，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语气变得淡漠“他们可真有本事，竟然让我这么冷血的人都觉得他们无情了。”片刻微微驻足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月舞，“所以我，是躲不掉的吧。”

“无楚……”月舞刚一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只觉一道烈风刮到身前，直让她心头一紧。

无楚回身冲到床边一手撑住床栏，脸上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是张面具被撕掉了一样，眉头紧皱得像化不开的墨。尽力压低声音不想显示出自己的暴躁，让他本来潇洒华丽的声线仿佛灌了海水一般咸涩而沉重。

“别再，考验我了。”无楚眼中似有烈火在烧，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也别说话，”无楚看着月舞，看着她那一对让自己着迷的眸子“不然我只会更想要他的命。”

月舞不敢看他，只得低眸不答。面前这个极力压制着自己心情的男人，他那一双眼睛里寒冰一般溶不掉的怒火和悲凉让月舞感到难以抑制的心痛。她怎么会不知道无楚的心情呢，可是她又该怎么对他说呢，自己对钟如风，从来就不是爱啊。

喉骨上下一动，伸手拢了拢月舞额前的碎发，无限爱恋的看她一眼。良久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向门外走去。

微微停步，似乎并没有在等待什么，只是门外的阳光太过耀眼，映得他的眼眸有些彷徨。

无楚看着阳光，没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也许，我就不回来了。”

月舞眉眼一慌，翻身下地。

那人却已走出了她的视线。走出了华丽的宫殿，走向了未知的天边。

我和他，如果只能只活一个。你希望，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