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者:明若雪 时间:2021-07-27 22:14 字数:2939 字

阿霈拿过剑谱,匆匆翻阅了一下,就交给关正逸。她找了一块较平整的大岩石,从包袱里拿出一本册子和毛笔等用具,将书册打开平放在岩石上,开始在上面写字。

阿霈偶一抬头,看见关正逸不解地看着书册,于是解释道:“我把假的武功路子写在这本空白的书册上,万一遇到你说的那几个抢剑谱的人,就让他们把这本假秘籍抢走。”

关正逸笑道:“你真聪明,不过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物件?”

阿霈仍低头认真写剑谱,一边回答道:“我喜欢记录奇闻趣事,所以带着册子和毛笔这些用具。”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来将包袱交给关正逸,说:“里面有吃的,关大哥,先凑合着吃点。”

关正逸接过来:“你也先吃完再写。”

阿霈摇摇头:“我不饿。”说完又开始专心写东西。

她偶尔同关正逸说两句话,剩下的时间都在埋首写录。关正逸看着她,只见她全神贯注,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也不知道擦一擦,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几分难言的感觉,好像是感激,好像是欣赏,又好像很多种感觉交杂在一起,无法分辨。

过了很久,阿霈终于停笔,将写完的册子自己收好,说:“这本假的就留在我这里了,反正我们一起行动,若遇到那些人,就假装剑谱在我身上。”没等关正逸回答,焦急问道:“关大哥,还有没有剩下的干粮?”

关正逸忙把干粮递给她,阿霈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见她饿极了的样子,想起刚才她说的“不饿”,不禁摇头,心内又升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今夜的天空晴朗无云,明亮的圆月当空而照,繁星满天,银河横贯,阿霈抬头看着,眼前渐渐模糊。

江念阁主,是被世人众星捧月地围绕着的,只能远远地观望,不能走近。从她第一次冒出要从冰冷的江念阁中将林世轩解救出来的念头时,就注定这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最初的最初,她就不该躲在重重叠叠的纱幔之后悄悄地望着他,那是一个她永远都无法走入的世界。

月光流动,星子闪耀,落在林世轩眼睛里,那漫天璀璨便是阿霈眼中无法磨灭的光芒。一颗星子陨落了,另一颗又悄然升起,宝光永不灭尽。而自己,只能是一个仰望璀璨星空的凡人,伸手欲摘星,却遥不可及,只能任茫茫黑夜吞噬自己。

漫天星光落入江念阁的湖面上,世轩倚栏观望,陷入深深的沉思。刚才周祁向他禀报,想要介绍一个女子进江念阁。周祁向来忌讳江念阁主与女子的关系,不知这次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几天后,当他见到那个女子时,终于明白周祁为何会如此放心。

被引荐的女子身穿肥大的灰袍,看不出一丝身形,头发用灰色的丝带绑着,脸上戴着暗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喘息的地方。

“阁主,这位就是梁音姑娘。梁音姑娘武艺高强,早就想投入江念阁门下,誓死效力江念阁。在下在此引荐给阁主。”周祁说道。

“周祁帮主的引荐,我自然放心,就让梁音姑娘先留在江念阁,熟悉一下阁中事务。”

只听梁音响亮铿锵的声音:“多谢阁主!梁音自会为阁主誓死效力,忠心不改。”

“梁姑娘的忠心让人感动,只是梁姑娘需要明白,并不是为我这个阁主誓死效力,而是要为江念阁,为天下苍生。”

梁音挺身而立,昂着头,铿锵之音丝毫未变:“在下想说的阁主未必愿意听,但在下不能欺骗阁主,梁音不知江念阁,不知天下苍生,只知林世轩,誓死效力为的也只是阁主而已。”

林世轩心中纳闷,不知梁音怎敢这样冒犯江念阁而只尊他这个阁主,问道:“这是为什么?”

梁音从容答道:“试问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在变化的呢?世态艰险,人心叵测。江念阁会变,天下百姓会变,只有一个真正侠骨仁心的英雄永远不会变。桑田沧海,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永恒不变。”

梁音说的这些话,句句冒犯,却句句在理,说到了周祁的心坎里,说得林世轩哑口无言。

林世轩干脆不做回应,只淡定地问周祁:“周帮主,梁姑娘担任什么职务比较合适?”

周祁道:“如果让梁姑娘担任江念阁左使,阁主觉得如何?”

“很好,就这样吧。”

江念阁左使随在阁主身前身后,甚至能关照到阁主的饮食起居。让梁音这么一个年轻姑娘担任江念阁左使,别人也许看不明白,但林世轩心里却清清楚楚:周祁是有意试探这个梁音。看来周祁是对她寄予了厚望,所以才这样加以权衡考验。

良久,周祁和梁音退下后,只剩下林世轩一人在江念台,他心中暗自思索了一番。怪不得周祁对梁音这么放心,这第一次相见,就知道这个梁音不是一般女子。她心中有青云之志,绝不会被个人私情所牵累。行止间不见丝毫生涩犹疑,只有干练爽朗。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向为的是哪番?

梁音到了安排的住处,卸下包袱,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入了江念阁,这只是第一步!

她静坐在床边,感觉有些疲累,于是轻轻躺了下去,准本稍微歇息一下。

朦朦胧胧中,天色似乎暗了,远处传来轻轻地呼唤:“昕儿,昕儿……”

“爹?娘?你们……”

爹娘慢慢朝她走来,脸色惨白得像纸,嘴角挂着血,眼睛暗淡无光,满面忧愁。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不会让你们不明不白地死去。”

但是爹娘却流下了眼泪,轻轻摇着头,满面愁容地渐渐远去。

她追上前去:“爹,娘,不要走啊,不要扔下昕儿。你们怎么了?”

爹娘刚刚远去,就听到弟弟的声音:“阿姐,阿姐。”

她四处寻找着:“阿弟,姐姐在这儿,姐姐在这儿啊。”

却始终见不到弟弟的影子,只能听见他稚嫩依赖的声音:“阿姐,阿姐。”

她潸然泪下:姐姐知道为什么看不见你,因为你已经没有了尸身,你被那老妖怪练成了丹药,姐姐无论身在哪里都见不到你了。

“阿弟,阿弟……”她哭着叫喊,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忽然眼前一片亮光,梁音从梦中惊醒,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意间摸了摸脸颊,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她抱起被子,呜呜地低声哭起来。

弟弟的音容相貌早已模糊不清,只记得他天真地跟在她身后叫道:“阿姐,阿姐,带阿慎一起玩吧。”

那是她也还很小,凶巴巴地对他说:“小不点儿一边去,快点回家!我不会带你去玩的。”

她虽然嘴上厉害,但心里却是因为担心弟弟年龄太小,自己会照顾不周,害得他磕着碰着受了伤,所以才不带他去玩。

但是自己那时却不会表达,只知道凶巴巴地呵斥他:“阿慎,不许出去玩,快点回家呆着!”

阿慎垂头丧气地在家门口坐着,小手托着下巴,偶尔过来一个路人,问道:“小朋友,坐在门口干什么呢?”

阿慎呆呆地说:“等我阿姐回家。”

这后来的事,还是自己听别人说的。

她在山上采了野花,编成花环,回家以后戴在头上,阿慎见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阿姐真好看。”

她哈哈笑了,摘下花环戴在弟弟头上:“阿弟,我给你打扮一下,保证能把你打扮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阿慎却挣扎着摘下花环:“不要!阿慎是男子汉,不要做小姑娘!我不要你给我打扮!”

……

阿弟,是姐姐不好,没有做个好姐姐,也没有保护好你。要是那天我不把你留在家里,你就不会惨死了。阿姐错了,阿姐错了!她心中万分内疚,良久以后,恨恨地想:阿弟,姐姐已经入了江念阁,这就可以为你报仇了!阿姐犯下的过失不可挽救,但一定不会让害你的人还能留在这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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