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抵是快亮了,后院里养着的公鸡不知已打了几次鸣,玉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隐约可见精致的妆容即将结束,台前还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子,可这满头的珠翠也实在插不下了,她总觉着自个儿的头要是稍稍偏一下,那些个东西就会掉的满地都是。
玉环忍不住说道:
“这头上戴着的东西实在多了些,要不取些下来吧……”
“小姐,这多好看啊,再说,大喜之日您若不打扮的华贵些,外人看了还以为您不受宠,到了王府再被人欺负了去!”青丝忍不住说道。
玉环求救似的望向身边的八姐,她自己快管不了这丫头了,比自己还要能说会道。
杨玉玢好笑的看着她一脸的可怜样儿开口:
“青丝,快取些下来罢,你看你家小姐的脖子都快塌下来了。”
“可是……”
杨玉玢走向梳妆台,将桌前的首饰看了个遍,拿起几支来说:
“这几支都还不错,是惠妃娘娘赏下来的好东西,既不会显得小气,更不会让人轻看了去。”
外头鞭炮的声音噼噼啪啪,喧嚣喜庆的唢呐锣鼓声渐行渐近,迎亲的队伍来了。
玉环这头也已然将绣有鸳鸯的红盖头盖上。
今日的洛阳城盛况空前,无人不知今日是寿王爷的大喜之日,于是,早早的,杨府通往寿王府的过道两旁就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府一家已然侯在门前,虽是喜服都穿戴了好几层,可玉环觉得仍是有凉风从衣袖间钻进去,不知怎的,连脊背都有些发凉,十指丹蔻艳红如血,搭在杨玉玢的掌间竟也浸骨的冰凉,今日似乎格外的寒凉。
杨玉玢朝着身边的人儿望去,她从未见过像玉环这么美的新娘,尽管大红盖头将她的面容全数遮去,但她记得玉环穿戴好面前这一身青衣时给自己的震撼,不仅仅是美貌上的惊艳,更多的则是来源于那浑然天成的气质,使人不敢直视。
杨玉玢突然觉得可能每个人都有她注定的命运,玉环的命运注定与她们这些平民百姓不一样,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而此刻玉环的心里却是千回百转,她明知道往前是黑暗无底的深渊,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有懦弱的接受,如果她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一切,不知杨玉环的悲苦人生,她此刻是否会为了幸福而放手一搏?
她不知道。
“八姐”
玉环透着红盖头隐约看到似有一人骑马而来,不禁轻唤了身边人一声。
杨玉玢以为她是紧张,贴心的一手环住她的肩,想要减轻她的情绪。
“看,骑在第一匹马上的男子就是王爷,他来了”喧嚣的喜乐声使她说话不得不贴近玉环。
却听玉环轻声说了一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玉环顿了顿
“八姐日后不要与我一样。”
杨玉玢心头一颤,将置于玉环肩头的手又收紧了些。
她明白。
李清一身红装,以金冠束发,冠上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眉宇间尽是风流倜傥,飞身下马尽显英姿飒爽,他大步而来,红衣翩翩。
喜乐声骤然停歇,他踏着步子走上前来,玉环的心跳突然加快,双颊亦飞上了两朵红云,所幸有东西遮着,否则,依着李清的性子看到这样的她必然笑话一番。
面前的男子伸出手来,杨玉玢默然地将玉环的手交予他的掌中,与玉环的冰凉相比较,李清的手则是温暖火热,玉环大脑空白,手往回缩了缩,李清则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反手握住,将她的小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
八抬大轿甚为平稳,人声嘈杂,百姓们纷纷夹道道贺,喜乐声再次响起。
尚书房
朱红色的木门被轻声推开,高力士手扬拂尘,弓着腰立于御案之下
“陛下”
“陛下着奴才置办的东西奴才都置办好了。”
李隆基正襟危坐取过打印,在一张明黄的绢帛上用力一压:
“也不知朕为清儿准备的礼物他会不会喜欢。”
洛阳城的百姓沿路从杨府排到了寿王府前,皇子大臣们到的差不多了,惠妃娘娘也已在大堂的主位就坐,主位是有两个位置的,不过陛下向来不会参加这样的场合,只命人将备好的贺礼送了来。
李清与玉环相携而来,两个丫头在后拖着她那迤地的裙摆,红衣与青衣的衣角在风中缠绕,由远及近,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傧相长呼:“寿王爷、寿王妃进香”
上来两个丫头将点好的青香分别交予二人。
“跪!”
“献香”
“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兴!”
“一拜天地”
玉环与李清双双跪下,朝着大堂外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李清扶起身边的人儿,转身缓缓拜向主位上的惠妃。
“夫妻对拜”
玉环心里微怔,行动上却没缓下来,她刚刚听到“夫妻”二字。
夫妻,夫妻,此时的她才真有了已嫁予李清为妻的真实感。
“称心如意”
一个丫头在李清身边跪下,呈上装有一柄玉如意的漆盘。
李清拿过玉如意,正要将面对着的玉环头上的鸳鸯盖头掀起。
“陛下驾到!”
门外的一声高呼在府里众人的心里都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皇子大臣们私下交相对望的眼神复杂深沉。
李清震惊之余,将刚刚拿起的玉如意又放回漆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