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比武台，四周落座的圣子们带着自己请回的外援围坐成一个大圈，当然其中还坐着神殿中各种身居要职的堂主长老，还有一些实力不错的圣众。虽然各自窃窃私语，但是上百人围坐在这里，到底地方也算是空旷，大家也还知道收敛着声音，倒也并不嘈杂。

“方才戚智渊为何称你五哥？”凌雪四处望了望，觉得大比到开始还有着一段时间，便没话找话地问了起来。

赤哲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说道：“按着成为圣子的时间来排了位序罢了。”

凌雪恍然：“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不是兄弟的人，倒也称兄道弟了。”

赤哲一脸的嘲讽：“原本就不是兄弟，都是一群狼子野心的豺狼罢了。”

话才说完，入口处通报声响起：“殿主到！大长老到！”

凌雪往场中扫了扫，果然最前方还剩下两个位子空着了，殿主和大长老自然是最后压轴出场，赤彬一身黑衣翩翩然走了进来，直往台上走去，身后落后半步是一个蓄着黑色长须的中年人，看起来和赤彬年龄差不多，那人感受到凌雪的注视，转头朝这边看来，但是目光只是在凌雪的身上淡淡一停，便移了开去，仿佛方才只是向着人群随意一扫。

但是凌雪却感觉出来，他在看她。

立在中央的赤彬声音不高，但是毫不费力地传遍了全场：“一年的时间，各位圣子外出历练的成果，今日便要决一结果出来了。”

“大比的规矩各位早已明了，设各为斗气魔法的两个擂台，这里有两个签筒，魔法师从绿色签筒中抽签，斗师从红色签筒中抽签，所有的签都是白签，只有一根上书“擂”字，抽到此签的，为最先上台守擂的人。胜者，从擂台上留到最后的两人之间决出。”

赤彬话音才落，旁边的大长老很有眼色地在自己手上的戒指上一抹，手上多出来一绿一红两个签筒，平平举起，赤彬扫了一眼台下，目光同样在凌雪的身上顿了顿，然后说道：“抽签开始。”

于是便有圣子们纷纷站起往台上走去，赤哲顿了顿，也是慢慢站起，正要迈步往前，身后传来凌雪的声音：“从绿色签筒抽。”

赤哲猛然回头，脸上很难得地露出一分惊讶之色，凌雪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曾经在天龙帝都交手，她用了兵器，但是她今日并不打算和一群男子拼力气拼技巧，比起武技，她对于法术的掌控，也许要更加得心应手一些呢。

赤哲看着凌雪眼里露出的淡然笑容，也不多问，点点头，再不迟疑往台上走去。凌雪看得出来，他原本是有些紧张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着，但是凌雪说完那句话后，他再走，就已经放松了身体了。

而往台上一步步走得稳当的赤哲，心中却无比地庆幸自己将凌雪带回了神殿，从来用兵器的斗师有一天告诉他，要用魔法参比，他不会觉得凌雪是在兵行险招，他只会觉得，这才是凌雪最为拿得出手的，底牌。

赤哲跟着陆陆续续的圣子们抽了签，凌雪默默地数了数，魔法师果然比较少，往绿色签筒而去的圣子只有八位，而往红色签筒而去的，则是剩下的三十三位了，不过这些圣子倒也是挺有能耐了，要说找出七个能上得了至少六阶的魔法师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而还能找到七个同光明神殿有仇的六阶以上魔法师，当真是难上加难啊。

凌雪微微一勾唇：“黑暗神殿的圣子，果然都不是庸才。”

雁卉听了傲然道：“那是自然，只有通过试炼的才能成为圣子，姑娘您看，黑暗神殿的圣众数量许多，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了，但是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圣子的，这一代，只有四十一位，往代是更少了，这样筛选出来的人，自然都是极为宝贵的人才。”

凌雪一偏头：“既然如此，光凭着一个大比，便能决定神殿的未来继承者，是不是也难以服人？”

雁卉哂然一笑：“自然不会是一个大比就决定了未来殿主的，只是大比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环罢了，要知道圣子们的实力相差无几，各自比武也很难有所胜负，因为大家学的斗师差不多的东西，剩下的要比的，自然就是其他的方面了。”

凌雪点头，雁卉说的虽然语焉不详，但是她已经明白大半了，有些事情她作为一个外人并不能知晓太多，但是她也能看出，黑暗神殿的未来殿主的遴选，已经丝毫不亚于世俗中一个国家遴选未来君王的考量了。

正想着，台上赤彬的声音猛然传来，直接把凌雪震了个外焦里嫩。

“斗师一方擂主，赫连绍懿”

“魔法师一方擂主，赤哲。”

凌雪弱弱地哀叹，怎么就一语成谶了呢？

旁边的雁卉也是一脸的急色：“圣子怎么抽到了守擂的签？这可怎么是好？”

这时绷着一张脸的赤哲也回来了，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变，但是凌雪还是看见了下台的时候其他的圣子围着他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景象，再仔细一看，果然眼里满是忧色，甚至还带着些沮丧。

“暮姑娘，你尽力而为便可。”

凌雪看着他隐忍的沮丧，心中不知为何猛地一抽，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什么承诺了，只是生生忍住了，她保证不了什么，也没有那个能力保证什么，若是出了意外岂不是更加不好？

于是到最后，她也只能说了一句：“自当尽力，赤公子不用太过担心了。”

虽然是很隐晦的安慰和承诺，但是赤哲和雁卉都没有放在心上，赤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只紧盯着台上他的父亲一点点地说着大比的禁止事项，不允许服用暂时性的激增实力的物品，不允许将对方赶尽杀绝，不允许……

凌雪抿了抿嘴唇，她尽力便好，师父，您在天之灵也看着吧，纵然是这样不利的地位，又能拿我如何？您的徒儿，是必不会给您丢脸的，就让徒儿用您曾经教导的控法之术，来将这看似惊险的败局，反败为胜吧！

赤哲一一将其他几位带回了魔法师的圣子指给凌雪看了，他们身边端坐的魔法师，不管看起来是多少岁，凌雪魂力粗粗一扫，竟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江湖了。浑身的气质或阴郁，或淡然，每一个都让人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只是这时凌雪才发现，除了她之外，其他四十位圣子带回来的人，都是男子。

这样的发现让凌雪小小地窘了一回，不得不回想着赤哲曾给她的名单细细揣摩，魔法师她是仔细注意过的，赤哲一一指点着，其他的七位魔法师竟也能全都对的上号。

便在此时，高高的圆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若天边的滚雷，在这空山之中，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凌雪抬眼望去，正看到圆台中央裂开一道整齐的口子，两个半圆一左一右地分开，直到分离了有数丈的距离，方才停下。

早有备好的旗杆此刻着人插上了，左边的台上一角立了“魔”的字样，右边的一角立了“斗”。

任谁都明白是什么样的意思。

赤彬的眼神遥遥看来，含着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嘴唇微翘，威严的声音响起：“大比开始，两位擂主上台吧。”语气淡然中带着倨傲，竟是连个请字也没有。

凌雪同赤哲对视了一眼，便顺势起身也不停留，脚下轻轻一点，也不见有什么借力的动作，仿佛一片随风而去的柳絮，轻飘飘在左边的擂台中央站住了。回身向赤哲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面纱遮住的笑意。

而赤哲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即便隔着面纱，他能感觉出她在对他笑，那眼里的笑意是在告诉他让他放心，然而他要怎么放心？放心处在一个女人的身后得到这样的荣耀吗？更何况，她即将迎来的是七次大战，每一次对手都不会输她太多，甚至有些比她要更加厉害。

由不得他不担心，以至于到后来，他分不清是再担忧自己的前程，还是在担忧她的安危了，甚至想着，就算他没能赢了这一次，只要暮姑娘，不受伤，能够全身而退就好吧。然而想到这里，却隐隐生出来一丝悔意，他怎么会想到放弃原来的人选这样暗度陈仓也要将她带回来呢？

他抬眸看向台上的白衣女子，迎风而立，擂台四角的夜明珠将她衬托得如同九天的仙子一般不染凡尘，夜明珠幽幽淡淡的光芒让她的身影看起来如此飘忽，如此遥远。

台下赤彬同大长老已经入座，看了看左右两边已经就绪的擂主，大长老眉头微皱：“殿主今日私修甚好。”

赤彬侧头挑眉：“何出此言？”

风雅如儒士的大长老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哲儿抽到了这样不幸的签，可谓是出师不利，这次大比，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哲儿终究年轻不经事，有点挫折，对他也好。”赤彬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

大长老意外地看了赤彬一眼，心中奇怪，不过到底没说什么，恢复了之前温文的表情，实则眼也不眨地上下打量着左边擂台上看似轻松的凌雪。

赤彬看左右都准备好了，令道：“左右擂主都已准备就绪，各位有意挑战的刻意上前挑战了，只是有一点，每人只能挑战一次，擂主一旦失败下台，便不再有挑战的机会。”

随着赤彬的令下，左右擂台下开始聚集着那些被请回来的高手们了。凌雪冷眼看着台下犹豫不决的七个魔法师，都是穿的整整齐齐的魔法袍，只是颜色各有不同，然而却是你让我让，各自谦虚之极。

“您请……”

“啊不，还是您先请……”

“您是前辈，您请……”

凌雪从一开始的神经紧张准备着对敌的状态渐渐变成了双手抱臂懒洋洋站在那里冷眼看戏了，甚至还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擂台，那些性格微微直爽的汉子们已经开始你一拳我一拳地打起来了。

魔法师什么都好，就是磨叽。凌雪向天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在顾虑着什么，八个人，有一个是擂主，纵然她是个女子，但是下面的老江湖们没有一个肯因为是女子而轻视她的，不过就算是有把握击败她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身后还站着的六位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魔法师，不管是谁先上来，都会有击败先者消耗甚大而被后者击败的可能。

果然是活得久了，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一番，变得更加的惜命了。

凌雪在台上冷眼看着，眼中露出一丝嘲讽，清冷的声音如同之前赤彬那般轻易便传遍全场：“怎么，都没胆子上来同姑奶奶打上一场，这算是要弃权了？”

众人打眼望去，就见台上的女子干脆利落地向着殿主的方向问道：“他们都弃权，那么我赢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