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的房门终于打开，浑身狼狈如同水洗的公孙仓蹒跚走出，惊吓了门外闻声而来的赤哲和雁卉。

凌雪并未在房门外布置什么阵法，因此公孙仓的惨叫早已经传了出去，足足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早就把赤哲和雁卉引过来围观了，若不是他们守着院门，只怕闻声而来一探究竟的人会更多。只是赤哲和雁卉都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敢贸然推门而入，因此心急如焚地等在门外。

看到公孙仓如同劫后余生一般地推门出来，赤哲忍不住说道：“知道的自然明白火毒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孙先生是被活剐了呢！”

雁卉低下头捂着嘴吃吃地笑，公孙仓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看了看石桌上的茶杯，伸手就拿起来灌了好几杯，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然而雁卉看到他的手却是惊叫了一声，愣愣地看着那光洁如玉的手臂说不出话来。公孙仓享受着二人惊讶的目光颇觉得意，只一味灌着水，迟迟不说话。

而雁卉显然嘴皮子不是好惹的，回过神来张口就道：“公孙先生，你这是新接了双手吗？”

公孙仓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了一眼雁卉，凌雪微笑着从公孙仓的身后走出：“只是拿手臂先做了试验，发现可行。”雁卉了然点点头，赤哲看了一眼雁卉，不等赤哲说话，雁卉便已经领会了赤哲所想，又道：“只是手臂便要疼上这么久？那全身岂不是……”

话没有说完，但是比说完更加有威慑力，公孙仓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凌雪，目光无比的凄然，他真的很怕痛的。

凌雪笑道：“不碍的，我想到了另一种办法，今日只是试验而已，再下一次，我有七成的把握根除，并没有这样痛苦的。”

公孙仓忙不迭点点头，看着凌雪的眼神敬若神明。

待得公孙仓离去，雁卉也被挥退了，赤哲恢复了一脸正经的样子，说道：“我要谢谢你。”

凌雪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要怎么谢我？”

赤哲额上忍不住滑下一滴汗，怎么这人就不知道推辞为何物么？为什么就能这样一个磕巴都不打地讨要谢礼？不过他还是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库房一趟，你亲自选。”

凌雪微微一笑，这才是感谢的态度嘛。末了她顿了顿，突然响起一桩事来，问道：“我想起来，你之前在天龙城问我要的那个所谓的暗灵，究竟是什么？”

赤哲顿了顿，没有说话，凌雪说道：“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赤哲摇头：“也没有不方便说。只是你突然问起来，我有些诧异罢了。”说着啜了一口水，才接着道，“暗灵是我们黑暗神殿试炼空间中的特有产物，以动物的生魂能量为食，善于控制尸体。”

平平淡淡的语气听得凌雪眼皮一跳：“那……”

赤哲微微一笑，他有些明白凌雪为何提起了，回想起最初遇见时凌雪的敌意，解释道：“当初我携带暗灵想要找些能够喂它的猎物的时候，不小心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再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下，暗灵只能够依靠着自己的本能去猎食。想来它当初是因为这个被你所俘。”

凌雪点头：“后来呢？我听说万寿节前夜，四皇子府上下所有人集体失踪，是不是也与你有关系？”

赤哲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原本也没有联想到你身上，也是后来听说，四皇子在万寿宴会上掳走了刺客花娘，而那日我刚好看到一男子抱着花娘扮作的舞女来拜见你，那男子便是四皇子吧？”

赤哲苦笑：“真是瞒不过你。不过，那并不是我本意，我也是受人所托。”面对凌雪疑惑的目光，赤哲的表情依然坦荡，“天龙先皇明帝托他身边的暗卫传信给我，他自知死期将到，希望我能给四皇子一个脱离皇室生活的机会。”

凌雪皱皱眉，有些困惑：“于是你便让暗灵操控了他的意识？可是万寿节前，暗灵在我的手中啊。”

“非也。”赤哲摇头：“不过是将暗灵的力量和他的身体融合，在暗灵的力量没有被他完全吸收的时候，我确实能够命令他，但是暗灵的力量一旦融合完成，他的独立意识便会回归。而至于暗灵在你手上的问题，事实上你捉住的只是暗灵的一个分身，本体的暗灵力量依旧是为我所掌控的。只是暗灵修炼分身的时候我操控不当，逃脱了一只，被你捉去了。”

“你是说暗灵的力量能够被人所吸收？”凌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奇的东西啊。

赤哲笑道：“我说了，这是黑暗神殿的试炼空间所特有的产物，其实本质上是产生了一定意识的黑暗元素体。我当年进入空间试炼的时候捉到了一只带出来的，后来受明帝所托，便打入了四皇子体内了。至于那一府上下，若有谁走漏风声，倒是不妙，如此成为悬案，正好正好。”

凌雪微微点头，虽然心中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有些惋惜，但是实际上却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其一四皇子府上的传闻她在天龙帝都那样一段时间多少有所耳闻，可谓是臭名昭著，其二，则是对于弱者的漠然了，若是亲眼所见，可能会因为怜悯而出手阻拦，但是如今往事已过，若有因果，也是赤哲的因果，与她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过听闻那暗灵伤人不是赤哲的本意，心中微微放下一些，她本来和石碧菡没有什么太好的关系，不过是擦肩而过一路人，但是想了想，还是问道：“若是被暗灵所伤而身死的人诈尸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赤哲微微讶异，然后说道：“这个么，后来的所谓诈尸，也不过是被暗灵的属性所影响造成的一些本能而已，这样的能量没有补充过不了多久便会消散，之后便还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凌雪点点头，又问：“你受明帝所托，将纵情声色的四皇子带离皇室生活，并且将暗灵的能量送他融合。不过，趁机让四皇子掳走花娘，又是什么个意思？”

赤哲微微有些尴尬，低头咳嗽了两声才说道：“这个么，也是受人所托，要救花娘全身而退。并且，天龙皇帝更迭，本也是我所愿，我前往天龙，不过是出于一些考虑，暗里促成这一结果。”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雪再不好问下去了，无非是各势力之间的博弈罢了，所谓的王朝更替，皇位传承，不过是这些势力之间动来动去的棋子，就连天下苍生也是一样。

半晌赤哲又道：“那明帝，原本已经中毒长达十年之久，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压制不住了，若没有花娘那一偷袭，也是必死。”

凌雪默了默，谁曾想到竟是如此呢？是是非非，兜兜转转，竟没有人说得清楚。若说赤哲的暗灵邪恶异常有伤天和，又有谁知道赤哲所用，其实皆在正途，最后也是物尽其用，虽说利用了四皇子一把，但是那一遭也可看作是他对自己凭空得来的修为的一点还情，了一段因果罢了，毕竟明帝所托，不过是四皇子脱离皇室自保，而赤哲却又多给了他凭空而来的实力。

前世她在修真界所见，正魔两道互不相容，刀兵相向，或者有不齿魔道行事的缘故，但是更多更深层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争夺地盘和利益罢了，要说真的不齿魔道行事，正道之中，歪门邪道其实也并不少。若说人妖之战是为了妖之一道修炼与人为敌，更多的还是为了争夺生存的地盘罢了。

若说魔道真的天理难容，那么为何又有魔之存在？大道万千，若说魔道是逆天之举，为何魔道也能得道飞升？凌雪心中沉思，修真者大多在乎因果一说，因果之力玄之又玄，一饮一啄，天定如此。做了什么样的恶事，终究会有什么样的因果要还，所谓的一报还一报，不是没有，只是凡人之力，相对于天道来说终究太过微乎其微，只有跨入了天道名单求道的修真者，才会被天道所关注，施以因果。

而亡灵法师一事，又当如何？

有人匆匆来寻赤哲，于是赤哲拱了一礼便走了，言道赤彬找他议事，左秋晨也在。

凌雪暗自摇头，据说不世出的幻雪神山向来神秘，每代的历练人也是清心寡欲不沾权势，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代历练人却只盯着要瓜分天下，有着推翻光明神殿的野心？

凌雪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亡灵法师一事，终究是有伤天和，想来若不是因为火毒诅咒的限制，公孙一族想必早已顺应天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存在必有其道理，虽说一报还一报，但是焉知那要还报的，又不是众生平等中的生呢？

也罢也罢，到时候劝一劝，若是不行，一切随心便好。所谓的天道，究竟何为天道？人人都道不要逆天而行，可是何为天？天之意又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谁能说当年洪荒之古，天道圣人个个都顺应了天道？

所谓的道，道在心中，为其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