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肖括反复沉吟着最后两句,不觉眉头深锁,近日苦思破城之计,却依旧无果。他随性走出帐外,突感寒气扑面而来,四处一片迷茫,秋夜雾气氤氲,圆满的明月也只是透来微弱的光。肖括无意做了个深呼吸,却猛然发现已经可以看见自己吐出的白气了,他知道江南的秋天来到不算早,这更增添了他心头的焦虑。
从盛夏到深秋,肖括的军队已经围困了集州城三四个月,背叛大郁王朝的江南二十四州都已经收复,就差集州最后一座城池,最后一块骨头,当然也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集州的首领孙虎子真是了不得,自幼熟读兵书,亦懂经济治国之道,算得是文韬武略,把个集州守的滴水不漏,最近又获得了秋收,困个十年八年也困不死他们。围困困不死,进攻攻不破,而天气越来越冷,肖括的军队远程跋涉,众心疲弊,经冬物资匮乏,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如不尽快破城,恐怕只有退兵,明年再战。
明年再战固然是好,可是大郁的皇帝并不允许,这个皇帝,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经过十几年的呕心沥血,才得以除奸臣,安民心,平叛乱,如今只是最后一步了,皇帝难免心急,下旨限定在冬至前破城,圣旨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已深,肖括回到军帐久不能寐,整个军营一片安静,他又细看作战地图,苦苦思索。
“元帅怎么还不休息?”
一阵清朗的话音打断了肖括的思绪。他转身一看,正是自己的部下蒙自重,肖括并不答话,反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明早还得要操练。”
“我在想元帅之所想啊!”蒙自重话中有话。
肖括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部下,这小子十五岁就跟自己行军作战,战场的磨炼使他更显得坚强干练,眉宇之间充满了军人的刚毅,虽然才刚刚二十岁,怕是阴谋诡计也学了不少,今天听他的话音,大概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快去睡觉,不要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情你想也想不出来。”肖括省得他买关子,故意拿话激他。
蒙自重果然很不服气,对着地图一阵指点,什么地方扎营,什么地方布兵,什么地方埋伏,什么地方出击,颇有大将风范。
肖括听得仔细,心中不禁赞叹计策之妙。只是最后他提了个疑问:“你怎么知道孙虎子一定会‘围魏救赵’?”
蒙自重肯定地说:“他一定会!”
“可是如果他不会……”肖括迟疑地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蒙自重坚毅年轻的眼神闪烁着自信,“孙虎子常说自己是孙膑的后人,他无论做什么都怀揣着《孙膑兵法》,孙膑的拿手好戏‘围魏救赵’,孙虎子也必定善于模仿。”
蒙自重说的不假,孙虎子的确是很崇拜战国军事家孙膑,甚至自诩为小孙膑。
“你要多少人马?”肖括问。
“只要一万人。”蒙自重的回答胸有成竹。
肖括的心里在算帐,一万人的确不多,也许会损失一万,但也许会赢得真个战争的胜利。
看肖括还在迟疑,蒙自重只有下跪请缨:“自重愿为先锋,请元帅下令。”
肖括知道军事抉择要果断,否则就会错失战机。
肖括大喝:“蒙自重听令!”
|“有”!
“封你为先锋,领一万人去往集州城南,一天之内到达,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军令风驰电掣。
部署完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弥天大雾让人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听着远去的马蹄声,肖括有点担心蒙自重的安全,可是他知道,真正的将军都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想要成长,仍需要太多的磨炼。
四周都是山,天空也很晴朗,还有美丽的湖水,水很清,可以看见里面的鱼游来游去。山谷中好像有很多很多人,很热闹。蒙自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认识这些人,他只知道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他紧紧地握着姑娘的手,一刻也不放松,他问:“庆儿,你想我吗?”姑娘不言语,只是依旧握着他的手。蒙自重知道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他想好好地看看她,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似乎一会变换了时空,一会变换了季节,一会周围的一切都被风吹散,他们只是紧紧地握着手,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够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够了,他就希望能永远这样握着庆儿的手,走着无穷无尽的路。蒙自重甜甜地笑了,他不应该笑的,笑醒了自己的美梦。他醒来发现自己依旧睡在军帐中,周围是此起彼伏的鼾声,外面传来野兽的嚎叫。蒙自重握紧了身边冰冷的军刀,这不是姑娘的手,这是男儿的另一个梦,蒙自重心中的甜蜜变成了沸腾的血。
没有人知道天亮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老兵们经过太多的恶战前夕,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所以他们依旧睡得很安稳。蒙自重睡得也很安稳,虽然他只有二十岁,却已经从军五年了,一个最年轻的老兵。蒙自重不怕死,可是刚才的梦告诉他不能死,他还要建功立业,还要光宗耀祖,还要娶最心爱的姑娘为妻,蒙自重再次握紧了军刀,恶战中的孤独,这是他唯一的力量。
打赢这一战就可以回京师了,想到这里,蒙自重又不禁沉浸在相见的想象里,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她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她应该越来越漂亮了。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思念的感觉,就像沉入了黑暗的海底,等见了,才是重见阳光的日子。
夜色深沉,赶了一天的路,的确很累,蒙自重再一次迷迷糊糊睡去。
